“那照你这么说,天下根本没有圣人!”花在衣道。
“胡言乱语......”俞连决正要反驳,可花在衣却先他一步振振有词:“好的吃食、好的衣裳谁不喜欢,贪心、痴心、妄想谁又敢说没有,你但凡把人心剖开来看一看,你又敢说谁是真的干干净净?”
俞连决面上红了一片,他似是被花在衣这个无知小儿给气到了,可那多年来所习的君子之道叫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可花在衣却抓住了这机会,将自己心里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安天下,你连天下中的一个人都救不了,你凭什么说安天下?”
俞连决再也忍不了了,他正要上前一步,却被老者拦住。
老者定定看着花在衣,他的神情有些严肃,他堪称郑重地问了花在衣一个问题:“你是说圣人救得了天下,却救不了你?”
“是。”花在衣点了点头。
“那我却要问你,眼下你有一个机会,拔一毛便能利天下,你为是不为?”老者续问道。
“不为。”花在衣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何?”老者问道。
“今我一毛,来日一臂,再日一命,无止无息。”花在衣道。
“那若是取一毫而损天下,你为是不为?”老者紧盯着花在衣,又问道。
花在衣思虑片刻,终是道:“亦是不为。”
“为何?”老者眼中似有熠熠闪光。
花在衣没什么大道理可说,他只是道:“损天下何利于我?”
老者一怔,而后笑而不语,他只是抚着长须微点了点头。
“你......慢慢养伤吧。”老者对花在衣道。
......
“就这样,我留在了万剑谷。先生说,我性情诡而近猖,却并非绝对的坏事,故也可自成一道。那些年间,他授我诗书谋略,教我如何压制体内的王蛊后蛊,可我知道,他看到的并非是我,而是他一生所追求的真正的道。”花在衣的声音在雨中显得那样寂寥,“我知道我不是他想要的道,我只是他亲手创造出的,为那些圣人铺路的顽石。”
“于是我走了,离开了万剑谷。”花在衣轻轻地摇了摇头,“可我又能去哪里呢?我不知道。最后,我想到了一个人。”
“我的父亲。”花在衣道,“他有没有死在那年的蛊潮里,我不清楚。可我总要回去谢谢他的,生也好死也好,我许过诺的,倘若我能活下来,我必定会千百倍地报复回去,我不想食言。”
“于是你又回到了南诏。”小春道。
“是,于是我又回到了南诏。”
......
永熙二十四年冬,南诏。
花在衣十二岁离开这片土地,在九年后又踏足故土,他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环视四周,他觉得这里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往事模糊不清,连仇恨也被时间冲刷得渺茫,花在衣只能从空虚中抓住那一线的恨意,以作为支撑他活下去的游丝。
熙熙攘攘的人群推着花在衣向前走,花在衣用陌生的乡音问着:“你们要去哪儿?”
有人答道:“当然是去祈福仪式。”
“向谁祈福呢?”花在衣问道。
那人怪异地看了花在衣一眼,奇怪道:“还能向谁,当然是蛊神了。”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仪式,花在衣几乎有些“近乡情怯”,他颤抖着声音问道:“......那主持仪式的祭司,是谁?”
“还能有谁,一直以来都是段衡段祭司啊。”那人撇了撇嘴道,“只可惜多年前一场灾祸,叫他身患残疾......”
花在衣一时间怔住了,但他很快就笑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看似慰贴的、却又无比复杂的笑来,那笑容太难以言喻了,以至于看起来像笑,又像是哭,他的脸上都因之而泛起病态的潮红。
于是他随着人潮而行,一同来到那个熟悉的祭坛之下。
九年前在大火中焚烧殆尽的祭台又在原地重建,就像是祭台上的段衡,他在当年的蛊潮中双腿残疾,再不能行走,可他仍旧恢复了那副祭司的尊容,他代表着密教万民向蛊神颂歌——
“思我先祖,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段衡摇晃着手中银铃,闭目念道,台下信徒亦随之低头默念。
“毒瘴虫蛇,实难维生,幸遇蛊神,授之秘术——”
“以血为契,得驭百蛊,生死瞬息,天地神通——”
“感念恩德,为报蛊神,惟祀永久——”
段衡的声音越来越高昂,他手中银铃震颤到一个诡异的极点,他高声落下最后一句呼喊:“神怜世人,福祉不休!”
“神怜世人,福祉不休!”信徒们双手举过头顶,他们向段衡屈膝跪拜。
仪式已毕,天地间一片寂静,段衡如神离体一般,紧闭双目,伫立良久,待到尘埃落定之时,他才缓缓睁开双目。
信徒们都向他虔诚跪拜,可人群之中,只有一个人仍旧站立原地,不曾跪下。
段衡打量着那人的面容,他却突然间悚然一惊,他想退步,可他忘记了自己的双腿已然废了,于是他只能狼狈地跌倒在地,双手并用着向后爬去。
“你......”段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他以为那个孩子早已死了!
可花在衣没有,花在衣活了下来,并在九年之后重新站在这里,对着祭台上的段衡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来。
他说:“父亲,好久不见。”
......
花在衣叹息一声:“我说过要报复他的,我也这么做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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