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会啄食他的血肉,乌恩其虔诚地祈祷着他的父亲能够回归长生天。
圣洁的祷词自口中说出,而仇恨的种子却在心间埋下,乌恩其此生只剩下唯一一个愿望——
杀了裴还。
为父亲......报仇。
而现如今,裴还手下汉人又杀了自己兄长苏赫巴鲁。乌恩其不喜欢苏赫巴鲁,因为他是个莽撞的废物,可他仍是自己的兄长。
幼年时,乌恩其太瘦小,常受强壮的孩子欺负。每当这时,苏赫巴鲁和托木儿便会站出来,最高大的苏赫巴鲁会像一面永不倒塌的墙一样,保护在自己身前,而托木儿则会用最快速而凌厉的手段,将那些欺负他的孩子打得满地找牙。
他看低苏赫巴鲁,可他也信任苏赫巴鲁。而苏赫巴鲁呢,他也无比信任自己的两个弟弟。他知道自己没有谋略,于是他便用忠心为托木儿效力,用蛮力来保护乌恩其。
所以在接到乌恩其求援之时,苏赫巴鲁才会不顾自己的统帅身份,亲自率军驰援乌恩其。那一刻苏赫巴鲁其实想得很简单,他觉得这就和小时候一样,乌恩其受到了欺负,自己便要去保护他。苏赫巴鲁只希望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直到能够再次挡在乌恩其的身前......
可是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那一直以来挡在乌恩其身前的那堵无比高大而坚固的墙,终于还是倒塌了。他被汉人斩于剑下,就和父亲一样......乌恩其甚至在最后一刻还在咒骂着苏赫巴鲁怎么那么慢,怎么还没有来,可他却不知苏赫巴鲁恰恰是倒在了来路上,而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和苏赫巴鲁一样,不问是非地站在自己身前,笑着回头嘱咐他一声——
“小瘦狐狸,你要多吃肉、多喝奶,才能长得和哥哥一样高大、一样强壮!知道了吗?”
回忆与现实交错,乌恩其那双向来狡诈而狠辣的眼中,却仿佛在此刻闪过一瞬的水泽,他紧紧闭上双眼,沉默良久,再睁开眼时,仇恨的光芒已经取代了所有的情绪。
“传本王之令,即刻调山西之兵,回防中线。”乌恩其沉声下令,可他手下亲兵却是一惊:“王爷,山西兵力是要东进,从而进攻京城西侧的啊,那是大汗亲自定下的行军路线......”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乌恩其突然暴喝一声,那亲兵当即颤抖跪地,“本王只是说调部分兵力,待解决了裴还,本王自会率兵一路东进,与大汗一同围攻京城。”
“可是......可是大汗不会同意......”亲兵仍有犹豫,可乌恩其已一锤定音,“这里是中线,本王是中线统帅,本王说什么,便是什么!”
“......是,王爷。”
“裴还。”乌恩其呢喃念着仇敌的名姓,他眺望着远方,幻想着不久后自己亲手将裴还斩首的景象,他嘴角勾出一个癫狂的笑来,“你欠黄金家族的,本王都要你一并血债血偿。”
“咻!”恰在此时,一阵凛冽风声穿透战帐,乌恩其闻声走出帐外,仰头望天,果不其然一只苍鹰正盘旋穹顶,见乌恩其走出,这才飞身而下,落在了乌恩其身边。
“阿拉坦,你干什么去了?”乌恩其抬手轻抚着苍鹰的羽毛,这是托木儿赠给自己幼弟的苍鹰,乌恩其为其起名阿拉坦。
苍鹰没有出声,但它嘴里却似乎在咀嚼着什么,乌恩其眉头一皱,斥声命令道:“你在吃什么?吐出来!”
阿拉坦不愿放弃自己猎得的猎物,可主人的命令在前,阿拉坦不得不服从。它只得张开满是血腥味的嘴,将半只骨头碎裂、血肉模糊的鸽子吐了出来。
“这是......这是汉人的信鸽?”乌恩其迟疑地捡起了那只鸽子,仔细端详,“不错,这便是汉人的信鸽!”
乌恩其可以笃定,他也在信鸽唯一一条残存的腿上发现了尚还完好的信纸。
莫名的兴奋感涌上心头,乌恩其预感到这是一封能够影响战局的密信,他急不可耐地将信纸小心展开——
“庄生,程逍:
尽力拖住关西驰援中线之蒙军,切勿固守阵地,灵活机动为上,至多三日,小春将帅援兵北上,与你等汇合。倘若蒙军援兵兵力远超你等,切记不可恋战,保全性命为上。
裴还。”
“哈——”太过荒诞的巧合令乌恩其不禁笑出了声,他再也忍不住了似的、疯了一般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这是长生天在眷顾我啊,裴还!我记得,庄生......好像是你手边最信任的副将,六年前那一战,也有他的手笔吧。那么多的罪,那么多的仇,便从这个人开始吧。”
“刺啦。”信纸被乌恩其毫不留情地撕碎,乌恩其兴奋得肌肉抽搐,“传本王命令,即刻监控汉人通往黑水城的各大通道,若有信使即刻斩杀!告诉关西的莫日根,叫他速增援兵,能调多少便调多少,若不够,蒙古后方的驻军也给本王一齐调动!”
“后方驻军无大汗之令,轻易不得动......”这样的命令,亲兵属实不敢传递,可乌恩其却不管不顾,他像是疯了:“那便传是大汗的命令,只要能胜,大汗不会追究我的罪过。”
亲兵终于还是不敢违抗乌恩其,他不想知道违逆乌恩其的下场,他只能拭去额角的冷汗,颤抖着领命道:“是。”
乌恩其轻抚着阿拉坦的羽毛,阿拉坦亲昵地蹭着乌恩其的手。
而他与它的瞳孔,都闪烁着嗜血而残忍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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