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帝没有回答,他俯视着傅东海,似乎在思量,到底要定什么样的罪行。
“否卦六二,小人吉,大人否,贫道观此卦象,傅公公或受诽谤缠身,敢问圣上,是否有人出言诋毁傅公公?”道虚掐指,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似是在测算天命。
永熙笃信鬼神之事,他心头一凛,也渐渐生疑:“真人说得不错,确有弹劾他的奏章,只是这到底是诽谤,还是......”
“真相?”
“贫道曾观天象,近日有白虹贯日,荧惑守心之象,白虹如刀,日如君王,荧惑守心,更是直指天子......”道虚真人额头生出一滴冷汗。
永熙帝攥紧了手中的佛珠,突然间,一阵彻骨的痛意骤然在颅内生起。
像是千万把利剑穿透血肉,在体内不断地翻飞搅动。
永熙帝不禁发出痛苦的低吟,他手中佛珠挤压之间,发出“嘎吱”声响。
佛珠挤压到极限,上刻的莲花纹渐渐失去颜色。
“砰!”
线断,佛珠散。
一粒一粒的佛珠自永熙帝手中滚落,永熙帝大惊之间,他想伸手去抓住佛珠,可佛珠擦过永熙的指尖,径直向地下落去。
“啪嗒、啪嗒、啪嗒......”
佛珠在地上跳动,不断向前滚落,最终停在了傅东海的身前。
“这、这......”永熙帝大骇,他枯木似的手臂,不断地颤抖着。
“敢问圣上,近来是否时常头疼发作,病根不明,连御医也无法缓解?”道虚看着永熙帝因头痛而颤抖的身体,似乎洞悉一切地问道。
“不错、不错!”永熙帝紧盯着道虚真人,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真人怎么知道?”
“果不其然,天象已昭昭而示!白虹贯日,荧惑守心,那是不轨之人想要谋害圣上!如此头疼发作的莫名之事,定是有人暗中操控巫蛊之术,想阻拦圣上求仙大业!”
“巫蛊之术,谁敢行如此邪术!”永熙帝惊骇至极,他浑浊的双目瞪大,几乎要凸出眼眶。
“禀圣上!”傅东海此前一直沉默,并未辩驳,他不是认罪,他只是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一个一举颠倒困局,彻底获得永熙帝信任的时机。
如今,这个时机已经到来。
“圣上不知,朝中暗自谋逆、阻拦圣上大业者已结为朋党,褚正思同九卿乃为首恶,昔日首辅谢明河也在其煽动之下回到京城,不仅如此,刘福刘公公老母七十大寿,还收过褚正思一篇贺文,奴才担忧宫外宫中,早有勾连。”
“奴才一心只想侍奉圣上修仙大业,不敢有丝毫懈怠,或许正是如此,得罪了那些逆党,才换来如此诽谤。奴才卑贱,并不在意声名,只忧心圣上仙缘是否会被这些杂事所扰,因此才将那些诽谤奏章压下。”
傅东海逐渐抬起了头,他像一匹蓄势待发的狼,要将阻挡在自己身前的所有人拆吃入腹:“奴才私留奏章,应受责罚,奴才心甘情愿。可在此之前,奴才想为圣上,除去那些——”
“谋逆之徒。”
“谁是谋逆之徒!”永熙帝大骇,“朕乃天下共主,谁敢忤逆朕!”
“圣上!”傅东海的目光更加凶戾,“巫蛊之术,非逆党其谁?”
“巫蛊之术,以桐木作偶人,上刻生辰八字,损伤偶人,即可下咒。中咒者轻则身体受损,重则......”
永熙帝额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的喘息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沉重。
无边尊贵之位,苟延残喘之躯。
愈尊贵,愈脆弱,愈多疑,愈鬼影憧憧。
好像无数的妖魔鬼怪,都向他尊贵的皇位与龙椅,伸出拖拽他的手来。
“那些妄图阻拦圣上修仙之途者,为损害圣上修为,竟行此恶毒之事!道虚真人所观天象,绝非空穴来风!”
傅东海俯下身来,重重一磕头。
“砰!”一道血痕,血液渗出,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白虹贯日,荧惑守心,奴才本就罪无可恕。奴才原以卑贱之躯,为圣上化劫!”
“你想如何做?”永熙帝喘息着问道。
“圣上只需给奴才一些时间,奴才自会让那些谋逆之人,露出真面目来。”傅东海又是深深一拜,“奴才惟愿圣上,福寿齐天,仙缘永驻。”
“好、好。”
一柄利剑被丢在傅东海的身前。
“若有谋逆者——”
“杀无赦。”
三字掷地有声,傅东海双手捧起利剑,举过头顶,高呼皇恩浩荡。
他的嘴角,隐秘地勾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
宫里的公公向褚正思、谢明河等人拱了拱手,道:“褚阁老,谢公,诸位大人久等了。”
褚正思无心客套:“公公,圣旨如何说?我等何时进宫面圣?”
在场诸人皆翘首以盼,那些久居高位的官员,在此刻却个个延颈举踵,紧张不已。
那太监笑道:“圣旨?圣上只是命我来给诸位大人,带句话。”
众人心头一凛。
“圣上说——”那太监一挥手中拂尘,说道,“知道了。”
“就此一句话?”褚正思不禁上前一步,失态问道。
“关于诸位大人的联署奏章,就这一句话了。但谢公此来京城,圣上顾念旧情,甚是欣慰,初一大典,圣上邀谢公出席。”那太监笑着望向谢明河。
谢明河没有回答,他同在场所有人一般,僵在原地,如遭大震。
他们不求封赏,也不惧责罚,他们以官位、利禄、声名,甚至性命为代价,只为劝谏皇帝回心转意,可到头来,他们只换得了轻飘飘的三个字——
知道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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