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不太如意的,紧赶慢赶的出了宫门,夏青葙在街上转悠了一天的还是没有找到寻春,只得了一封留在酒楼旁边那个饺子摊主那里的信。
摊主只觉得心都快蹦出来了,看着阴涔涔的站在那里的人叫苦不迭,那面色黑的他都快以为对方是来寻仇的。
寻春这次不吃饺子了,但他人也不是很大度,慢吞吞走过去占了张桌子,就这么坐着思考了一下今后的事,最终他还是决定给青葙留个信。
见他起身似是要走,摊主满心的欢喜还没能展露出来就被回头一眼给吓了回去,他立马明白寻春一会儿还回来,赔笑的让新来的客人换一张桌子坐。
“一封信多少钱?”
书生的生意很好,忙里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寻春,指了一下旁边另摆着的笔墨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写信,“论纸算钱,一张纸三文,自己写一张纸一文钱,寄信按距离不等。”
“那我一会儿给你送回来。”寻春放下铜板,将笔墨从书生桌上拿走,又回到了摊主“好心”为他空出来的桌子前写信,下笔流利不见丝毫停顿。片刻后他摊开信纸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字迹,吹干了墨,三折两折封起来,目光又和摊主对上。
在目光示意下摊主浑身冒着汗的把信接过,只见信封上面一没留名二没署名,这要他给谁去?
搅和了人一上午生意打算做罢的寻春语气温和了些,“有个傻小子应该会路过这里,你到时遇见就交给他,要是三天后还没遇见就转交给你的主人让他代转便是,”
既然是有了交代那他便不怕了,更何况交不出去还有主人兜底,摊主小心翼翼的问,“您吃点?”
寻春摇摇头,“不吃了,谢谢。”然后潇洒的端着那小巧的砚台去还给书生。
他是走的潇洒,本来只做上午生意的摊主硬是熬到了快傍晚才看到了走到这里的夏青葙,恍然大悟那个傻小子原来说的是五皇子,兴高采烈的拦住人交了信后挑着担子马不停蹄的收摊回家了。
夏青葙满头雾水的被塞了个信封,他捏了一下,里面确实只有薄薄的一封信纸,不是什么暗器之类。
摊开信纸,字迹与他前段时间临摹的有七分相似,但不难看出来是寻春的字迹,写的是一串地址,下面一行小字,“钱记得早点送过去”。
他一时倒是被气笑了,自己在街上找了一天了,结果人家留了封信就不见人影,连个后会有期都不写。
注视信纸许久后夏青葙叹息一声将信封重新封好,四处张望间只见落日余晖已经快下了城墙,有些地方已经支起了灯笼。他就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太阳落下去,直到夜色笼罩下来时才开始动身,行至宫门前的时候他想了想又折返回酒楼去。
“要一间客房,天字号的。”管事的还记得他,因为到了大澊后他们便没有再省着钱用,又或者说花钱开始大手大脚,住房间都是住的最好的,出手阔绰的客人自然容易被记住。
管事的手脚麻利的取了牌子,接过后夏青葙大跨步的登上楼梯,路过之前寻春住的那间屋间时试探着伸手推了一下,门应声而开,里面漆黑一片,只能透过走廊上的灯火看清部分地方。
夏青葙只觉得自己像是做贼一样的轻手轻脚走进去,已经是习惯性的先看一眼床脚和柜子,确认没有人后他缓慢的深呼吸两下,涌来的是陈旧的木头的味道,其余的一点气味痕迹都没有。
但想想也正常,不管之前如何,寻春如今背着悬赏,身上不会有很明显的气味给人追踪的线索,何况他逮着机会就洗澡换衣服,就算特意留下什么有味道的东西也被换了几轮了。
关好门后夏青葙进了自己的房间,也是同样的静悄悄的,他小声的锁好门后从窗户跳了下去。漆黑小巷里是满大街的灯笼都照不到的黑暗,他矮身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身后再没有动静了才从巷子里插进了人流里。
他这一天也不是白逛的,皇宫之外有八条大街,如八卦分裂延伸出去,只要错了一条道就很难再被追上了。
中秋过后直至年前都再没有节日,天越来越冷以后连宵禁都不用,人们根本不愿意出门喝冷风,所以趁着现在还能夜晚出门的时候,八大街繁华一如往常。
正东方向的一条街,那高楼里灯红酒绿的奢靡比宫里更甚,人声鼎沸中他一眼看中了一个摊子,那上面摆着许多的帽子,最吸引他的当属那个虎头帽。
“那个多少钱?”夏青葙此刻两串糖葫芦捏在手里,像个没长成的半大孩子。
小贩见他问价两眼放光,笑容灿烂的将虎头帽取下,“客人好眼光,这个四十文,是红绣坊的绣娘们一手绣出来的,包您戴上……”他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三十文我就买了。”红绣坊是什么在哪没听过,但听过有些摊贩子会看人下碟,每个人给的价格都不一样。
小贩一下哽住,他也没想到这人穿的这么富贵居然也会为了几文钱砍价,这个价钱他赚不到多少,心下犹豫。但少赚总比卖不出去好,他咬咬牙说。“卖!”
成交的如此之快让夏青葙顿时有一种学到了的感觉,毕竟他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最好是能省就省。但正在他准备掏钱的时候,已经有人先他一步付了钱。当他正准备去看是谁买了这帽子,却不想帽子转眼就被人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他抬头一看,是两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其中一人他认识,还有一个面熟。他默默将帽子扶正后问,“跟我走还是跟你们走?”
面熟的那个男子气定神闲的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说,“你走,我们跟着你。”
得了回答,他便放开了胆子,继续一路逛一路走,在吃完一串糖葫芦后又买了些糖糕和点心,用油纸包着提着。他也问过他们要不要,得到的回答都是他自己吃就好。
在走到了最大的灯楼时,他孩子心性的去买了一盏青灯,青色的纸面下跃跃跳动的火焰穿透而出,照亮一路。逛了许久后蜡烛也烧了一半多,他开始转身往回走,这回走的正路,又远又绕走了很久才回了酒楼。
他不意外那房间里坐了人,十分自然的把买的糖糕点心放在桌上给他吃。
那两个跟了他一路的男子在他进客栈时分了路,一个跟着他一起上了楼,另一个不知去向。
老人伸手揉了揉夏青葙的脑袋,笑着说,“帽子挺可爱的。”那年还没来得及给他置办新一岁的衣服他就走了,小时候的模样都快模糊了。
“我倒是没想到您二位会一起出现。”他端着茶壶给这屋里的二位倒茶。
楼有兰端着杯子,氤氲的水汽在烛火里模糊了他的面容,唯独声音依旧清晰,“你说改天来看我,但丫头来信说今晚来聚聚,我怎会拒绝。”
跟着夏青葙一路进来的男子正了正衣冠,坦然自若的坐下。
“又这幅样子,成何体统!”楼有兰轻斥一声。
唯有面对父亲,楼梦尧才会显露出小女儿的姿态,那是夏渊也不曾见过的,她的本来面目。只见她一手撑着桌子往楼有兰身边靠,笑着说,“爹爹口是心非,明明稀罕外孙又总是板着脸,想抱两下都不敢,我这不是看出来您想外孙了给你递台阶来了。”
夏青葙眨巴两下眼睛注视着楼有兰,想知道是真是假。他还从来不知道原来外公有这么喜欢他。
被一下说穿心事的楼有兰咳嗽两声,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不去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到,“其实我今天来是有正经事的,青葙,外公想问问你,你想要‘那个’吗?”
‘那个’东西不可明说,他们都知道是什么,夏青葙沉吟,这个问题很重要,关乎他的未来。若他不想要,安于现状做个笛王,楼家就真的置身事外了,若他想要,楼家就会向他倾倒。
这个问题的回答对于楼家两人来说却并不怎么重要,楼梦尧捻起一块糖糕递给父亲,又剥了夏青葙带来的糖葫芦慢慢吃着,酸酸甜甜的味道正合她心意,眯着眼睛砸吧味道的神情像只餍足的猫儿。
想了许久后夏青葙垂下眼睫,投下的阴影在脸上拉成长长一片,“我人生短短十六载,六年父母膝下,十年牢笼坐进观天,我随一人同行归来,自由无拘的生活是我在宫墙里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我曾动了念头想跟他走再也不会来的。”他是个极其没有出息的人,小时候拿不起来刀会扔了刀哭,不想卷进权力的纷争也只想着逃避。
他说的那种自由楼梦尧知晓,毕竟她也曾拥有过,后来也被关进了高高的宫墙里,再不得自由。她语气轻松的说,“那挺好的啊,如今战事消定,你做个闲散王爷挂个职,出去玩就是了,娘和外公舅舅会保你平安无忧的。”老实说要是儿子说要选自由过完一生的话楼梦尧估计还会高兴很多,毕竟她没有的要是儿子能替她实现也不错。
夏青葙有些吃惊的抬头问,“您不会怪我没有出息吗?”
见他这反应楼梦尧细长的眉毛一挑,“那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宫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规矩繁琐的要命,请不完的安喝不完的茶,烦都烦死了。”她随不爱跟那群小女人计较,但架不住她们总想往上凑,扇她们巴掌都嫌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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