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独处

其实就目前而言,已经是没有寻春什么事了,他想走随时能走,可木辛和李墨相互看对方不顺眼且僵持着他的未来去处,便暂时搁置了。

从客房去后山剑炉的距离不算远,可这不远的距离让寻春颇费了些力气,这种走的气喘吁吁有些上不来气的感觉都已经忘了是哪年才有过的事情了。在再三保证不会乱跑以后,寻春才有了机会再次去找了千金单独见面,彼时那女子正在坊中劳作,穿着一身短打系着围裙,火光中热汗淋漓的臂膀不输成年男人。

他站在炉子旁边看她每一锤落下的规律平稳,火花迸溅间叮铛声不停,知她一时半会儿不会为自己停手,便直言道:“你跟我说的流言也不要这么流吧……”他与千金之间谈不上有情或友情,但相处意外的契合。

叮叮铛铛的锤声中千金眼都没抬一下,这坊是她一个人用的,也不常开,没有第三个人会听见他们的谈话,“那又怎么了,我的名节我都不在乎,你个大男人还在乎这个?再说了,流言罢了,谁能证明是真的。”

这倒也是真话,只要他们两个都不去理会这个流言,就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实性,到时候寻春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也不会有人阻拦他。而真正在意的人才会去求证这个事情,谁在求证谁就有问题。

“看来是我太过迂腐了。”寻春向她承认自己不如她,太过在意她一个女子的名节问题,确实是他太小家子气了。

那块热铁在逐渐变换形状,千金目光凝视,夹起细看了几眼,放进水里淬了才有空继续说:“看来你还是读过几年书的,还能称自己迂腐。”

在那块长条形状的铁再进炉子加热的时间里,千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看寻春裹挟狐裘的模样,他本就生的高大,披着狐裘站在那里像一堵墙一样,炉子投射的火光都被他遮住了许多,以至于他身后的地方漆黑一片。火光中那张脸半阴半阳,轮廓美的不像话,她轻咳一声别过头道:“说吧,是留住木辛还是李墨,亦或是两个都留住你自己走。”事已办完,他们之间又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关系,再次见面就该是谈离开的事情了。

其实不用思考,寻春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安排,木辛的出现算是意外,之前功力还在的时候没打算借千金的手甩开他,现在李墨在这里的话,就不得不借她的手。“留住木辛吧,重塑经脉不是个简单的事,会的也就那一两个人,人家愿不愿意还是两说,就是愿意那个代价也是他付不起的。况且我不愿意,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也撑不到那个时候的。”

千金拨火的手一顿,起身仔细看寻春,他的面色虽是憔悴了些,但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她道:“可木辛跟我说你会自己找死,应该经量拖延你的时间才对。”

“那是之前,现在的情况来说,不算我找死。”寻春轻笑,语气坦然:“自我中毒起已有十三年,拖延之下稳定在每十三日毒发一回,或轻或重我已有规律,我算过了,下一回虽轻,但如今没有金针压穴功力护体,我会在毒发瞬间血涌全身,痛苦之中七窍流血崩溃而死。”

虽然如今城中不允许出现望春花,但千金也见过那让弟弟整夜整夜做噩梦的东西,寻春的描述她在一瞬间就有了些许回忆的画面,那些带着解脱的血淋淋的笑脸仿佛就在眼前,在强势止住回忆后她问:“那这样对李墨会不会太残忍?他才刚寻到你,可你不久就要死了,何其可怜。”

他们之间的过往没必要拿出来说的人尽皆知,寻春便隐了过去。“我于他大抵是执念,他肩上承着的是家人的期望,不将我带回家他余生都不会安心,不如遂了他的愿一起回家,余下的我自有分寸。”

“好。”铁已热好,千金又开始反复锤炼,她没有赶寻春走,任由他在这屋子里转来转去。在转到某一处时她冷不丁开口道:“栀子你带走吧,送你了。”

寻春仰视着剑阁上横着的一把宝剑,这把剑的消息要是传出去半点,千家恐有毁家灭族之祸。他沉默好久,抿唇将眼中的情绪眨去,再次拒绝了栀子剑。

知道他在看什么,千金没有半点担心会招来灾祸,依旧专注她手中的铁,语气像是茶余饭后的闲聊。“那剑阁原先是空的,昨天晚上才和栀子一同放上去的,你猜猜是哪里来的。”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这东西又不会明着流传于市,谁拿着都是烫手山芋怕惹祸上身不敢私藏,除了李墨这胆大包天的敢倒卖送了讨好你,不做他想。”

“你倒是聪明,这是他为了见你给的买路钱,不管他在我这里做什么,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他去了。”所以李墨今早进千府如入无人之境,要带要拿什么东西无人阻拦。因为这剑够买千家城所有人的命了,让他个人情已经是赚了天大的便宜了。

眼前寻春开始挪步,千金短暂的停下手又问了一遍:“真不要?这可是我问的最后一回了。”

栀子剑就在寻春眼前与那柄剑一处存放,他承认这把剑是好剑,但现在带走它除了做个陪葬没什么用,他的陪葬品已经有人送了,如此宝剑不如留着等待下一任主人。

无声的拒绝是最好的回答,千金又继续捶打,等到够数后再次放进炉子里煅烧,才缓缓向寻春走近。

栀子剑换了鞘,但内里如旧,千金拔剑后挽手轻抚了一下剑身,有长吟随指而动。她就这样注视了栀子剑许久,随后做了一件让寻春意想不到的事。

长剑起落之间,剑光流转,悲鸣声起。

生于铸剑台的剑,最可悲的结局也在铸剑台。

一声,两声,三声……直至第七声时,崩裂声响下残片四散,千金终于是硬生生拍断了她铸出的第一把剑。她握着断剑像是放下了沉积多年的心结,释然的呵笑一声后将手中半截扔进了残剑池,与诸多失败品躺在了一起。

“何必。”

“花开一朵是表给心上人的,栀子剑只有一把当然只能送一个人,”她也遗憾,但遗憾又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如果这剑上没有带着婚约,你会接受它吗?

寻春想了答案,如实相告,“没有这个如果。”

“确实。”她只是叹一句,好清醒又好冷漠的男人。“外面冷,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吧,我需要你帮我坐实这个谣言,无聊的话架子上有书。”

想了想是出去面对两个让人头疼的角色还是在这里安静的待会儿,寻春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他也懒得去拿书,找了个地方坐下看千金铸兵。

化腐朽为神奇非一日之功,千金捶打整日也不过是让凡铁变了个形状,几经锤炼以后仍旧杂质难除。

枯燥无味的重复同一件事,换做是一般人估计早就不耐烦,最次也会无聊的起来走动走动看看其他,但寻春不会。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千金的捶打过程,听着每一次敲击的力道,这是他的下意识。

就像他会推演武功招式一样,下意识的就会专注一件事,但这种事并不好,因为脑子一直在转,转的快了转的多了就会累,很累。

当他听见一声不同寻常的敲击声时,随之而来的事千金急切的询问:“你没事吧?”

常年燃着火的屋子暖融融的,寻春感觉到了面颊上的丝丝凉意,伸手一摸,只道一声不好。他倒也不是怕死,只是要是被看见了少不得一顿说,他很烦这个。

“帕子在你手边。”千金及时的提醒让寻春不至于将脸上的血越擦越多。

“别告诉他们。”他捂着眼睛接住汩汩流下的不知混了多少血的眼泪,才想起来该眨眨眼睛再盯着火光看。

“……”千金杵着锤子磨了下牙,想要不要同意。

“算我求你了。”

此话一出千金顿时被气笑了,要是千岁在这她可就要生气的拿锤子吓唬他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嘴上也有,求你这种话怎么说的这么轻易。”

要是膝下真有黄金那自己早就是天下首富了,寻春自嘲的说:“这句话都我来说,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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