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山洞里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岁的钟乳石缓慢又规律的滴聚着水珠,地面被积年累月的砸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坑洼。
寻春虚着眼有些恍惚,他刚刚被打了一掌,倒在地上袍子沾了这不见天日的水有些冷的慌,更别提他脸上一滴一滴落下的水,打的他一阵瑟缩。
可他偏偏在笑,笑果真如千金所说,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但之后他仔细想想,也不算扶不上墙,是撞了南墙和南墙合二为一了,固执的厉害。
北方的北方是个极为苦寒之地,越岭而来的风雪比这里往年自然生成的雪要冷上许多,冷的谁都不想出门。
可偏偏情况就是逼的人要出门,李墨调来的药材被困在了大雪里,他怕寻春药不够用,大清早就来问木辛能不能去一趟。这两天时间足够他把木辛的身世情况查的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了木辛的轻功天下一绝,来去雪中轻松无阻。
其实木辛是想拒绝的,他怕这是寻春想出来的把自己支开跑路的借口,可他也没有药了。他们也不是没有问过老幺城中药材,但多少是不尽如人意的,这里晶铁奇矿都不稀奇,要多少好材料都能搜罗出来,药材可就一般的多了。
他还是同李墨将事情讲了清楚,因为够自信的知道对方绝不是不讲理的浑人,果不其然,看着那顿时煞白的脸色,他道:“我只去半日,取足够路上吃的药我们就回天地府。”谁不急着走,谁都想走,这雪来的真不是时候。
“辛苦你了。”李墨微声道谢,胸腔里止不住猛烈跳动的心脏此刻直往脑门儿上送血,他呛了一下,蹲在门口满眼开始泛泪。
那一年村子里遭了无妄之灾,寻春受求带着他们几个小孩子躲进山里,他们老老实实呆着就好了,可偏偏他们不老实。躲了有一天一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又困又饿又想家的他们开始吵着要回家找爹娘,动静大的能把山给掀了,寻春拦不住就退而求其次,说他先回去看看,没事就回来接他们。
要是他没去就好了……
这一去的结果是村中无一人幸免的被寻春杀了个干净,他跪在断壁残垣里哀嚎,想提剑给自己一个了断,又想起来山里还有几个孩子,便多坚持了半日将他们带了下来,之后就心智崩溃的疯了。
他们在那段时间开始被迫长大,寻春疯了乱跑就用铁链锁着,每天晚上做噩梦的哭喊就轮流哄他睡觉。虽然给不了任何指导和帮助,他们仍旧免不了的把寻春当主心骨,当救命稻草。
可偏偏他又清醒了过来。
以前不知道,再次见面后李墨知晓了寻春应是带着恨醒来的,他心里放不下一口气,追着仇人去了。那次他回来,应该也确实是熬不住了才想回家看看的……
可在千金的人情还完之后呢?李墨不做他想,寻春该是准备回去给故去的那些人偿命了。
“你在那撅着个腚哭什么呢?”寻春看着门口蹲着一大坨的人,这小子以前撅个屁股他都知道想干什么,哭这种事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李墨正感叹命运待寻春如此不公,猝不及防被这么问上一句,眼泪一下就止住了,他想,这才是寻春,十六岁以前的寻春,人是善的,但嘴着实欠的厉害。“我早上接到消息,今年北方寒冻,棉花布料收购价是往年的三倍,我早先只翻了一番,赚的少了。”
“少了多少钱?”
谁知道他居然真的给自己台阶下了,李墨报了个数给他,然后就听寻春打趣道,“你就当做善事了,灾荒年地主老爷不也开仓放粮,煮米施粥嘛。”
李墨无言,他的父亲也常是这种心态,甚至付诸实际,赚的钱大多数都救济了贫苦人家。可李墨不想继承这一点,他赚的钱要养活糯糯和豆豆他们,还有孩子们上学、将来的娶媳妇钱,还有过去买消息的钱,哪一笔不是他一点一点精打细算赚来的。这些钱用在自己人身上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给莫不相干的人,不行。
“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这些年打仗看似打的厉害,实际就是打给大国看的,伤亡远没有达到需要劳民伤财的地步。私下里燕、澊两国敛财无数,可能比十年前还雄厚不少,他们都赚我为什么不可以。”
一说这个寻春早就别开了眼睛,他远离那些消息很久了,不想听,听了也没什么意思。
就这个死犟的性格也不知道随谁了,“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有钱真的能办很多事,如今你偏偏搅和进了夏青葙的事里,那些人日后若是追查起来,可能对你不利。”
来的路上除了住过客栈,余下的都是带着宋朝避开了人走,倒真的没怎么听最近的事了,“他怎么了?”
“他的悬赏让人捅到那位面前了,前去接应的人本就失职,这下直接全部斩了,各位皇子都敛着羽毛不敢去认人。楼将军大怒,怕他的外孙再出什么意外,拦着不让去往封地,也就是这儿。虽没有什么大动作,但夏青葙回去确实碍了很大一部分人的眼。”
后面的当然可以猜到,有楼有兰护着谁敢去撞枪口,当然是找送夏青葙回去的人撒撒气泄愤也是不错的。
可偏偏寻春不惧,他怀抱着手一脸不屑的说:“那又如何,我是伤了不是废了,天下能伤我者屈指可数。”
“……”伤你的不就是那屈指可数的人里的一位。李墨在想寻春这十几年来到底从哪学的武功,能拖着那么烈的毒东奔西走。“我答应了木道长一起去天地府的事情了。”
听闻此,寻春哑然失笑,“他也是违背了我不开口他不插手的原则了。”
“我错了寻春,”李墨青年才俊,严肃的时候气势还是有的,可他偏偏对上了长他许多岁且杀伐过多的寻春,所以他说他错了的时候像是在自我忏悔。“我一直认为我们是一家人就该一起同去同归,可我没算到你回去那里只是为了去死,强求你回去不过是把你往死里推,不如让木辛带你走。”
“可是我会不开心的……”被识破了以后寻春的目光也不再是温柔的向着李墨,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寡淡无味,充满叹息。
“开不开心是次要的,以后我们会哄你开心的,现在重要的是你活着。”他们隔着门的对话差不多就此结束,再说下去已没有必要。
“现在重要的是你活着啊墨墨。”寻春叹息一声,起身向门口走去。
在李墨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的身后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阴鸷的眼睛与寻春对视上,两人视线间的交流并不隐晦,但寻春回的隐晦,没有让李墨察觉到,免得他动起来被误伤。
李墨惊恐的睁着眼看着寻春与自己擦肩而过,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寻春就这样跟人走了!
他疯狂的想开口叫住他们,谁也好,门口的仆人也好,可他开不了口也回不了身。他被放过一命,但显然不被允许参与接下来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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