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了陆郎中,青葙也没有急着回去,刚刚寻春转过头来叫他,两人目光相对的时候他接收到了寻春的示意,他要他出来取刀。
偷溜进屋子后,青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他牙疼的看着满屋子堆着的字画珍宝,随意抽出来一张打开,落款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宋润。再开一张,是大燕前朝诗人张相野所做。
这些东西拿出去卖掉能值多少钱简直不可估量,如今被随意的堆在一起,简直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他努力的去想曾经有没有听到过李墨这个名字,能有这些东西的人不应该是无名之辈,但翻遍了回忆也没有丝毫印象。
遗憾的将字画放下,青葙拿起了自己的刀,跟这些宝贝放在一起,他多多少少有一点觉得缺了颗宝石的刀不配,更别提寻春随手捡来的那把刀,更不配。
容不得他多想,拿起两把刀溜出去后东张西望的放在了不远处的那棵大柳树下用草叶盖住,最后确信不会被路过的人看出来端倪后,拍拍手走了。
寻春看着李墨,他真的长大了,小时候的脸肉嘟嘟的,如今面容更似他的母亲,被父母保护的太好以至于怯懦的性格也变了。
不大的屋子亮起烛火,泫然泣泪的蜡烛前,李墨坐在他对面用黑漆漆的眼睛紧盯着那张脸,是平静的冷漠。
“你找到宋叔叔了吗?”
平静在瞬息间破灭,那个被吊死在城楼上的尸体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为了不过度沉溺回忆,寻春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极其出乎意料的一巴掌,李墨叹了口气说:“那看来是找到了,他死了是吗。”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尽管寻春年长许多,但从父母口中得知他的过去。寻春被他的父亲带来这里,一个姓宋,一个只叫寻春,那个男人将寻春养到能独自过活就走了,说要去尽自己的责任。
“我不想说这个。”寻春声音干哑,脊梁垮了一些,他将头埋的低低的,乱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那你替我们父母报仇了吗?那支军队。”李墨十二岁亡了父母,十五岁开始行商,找了那支军队十年,眼线踪迹遍布四海,却只在六年前听过一回消息,之后如何找都找不到了。
“杀了。”杀的一干二净,为了确保无一活口,还将每个人的头颅砍了。
这算是知道寻春回来后第二个顶好的消息,李墨起身过去抱住寻春,用自己的胸膛将他的脊梁扳直,“春哥哥,谢谢。”
若没有那支军队闯入这里,村里不会决定把孩子们都藏起来躲避,若不是他们害怕的吵着说要回家找父母,寻春不会冒险下山查看,不会被抓住,不会看到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村民,不会杀了他们。
李墨读过书明事理,知道事情的源头在哪里,他从不恨寻春,相反的,他可怜寻春,一个人要扛起那么深的自责。
“明天就是中秋了,你记得吗,你上次离开是中秋后的第三天。”沉重的哀痛长久的弥漫在心里,每个人都在相互的依靠着活下去,村子重建以后的第一个节日就是中秋,他们笨拙的做了很多菜,相互露着比哭还难看的笑,祝彼此中秋快乐。
那天桌上最快乐的反而是寻春,因为他当时半疯,神志不清忘了很多事,他笑嘻嘻的给每个人夹菜,摸摸每个人的头说中秋快乐。
可是三天后他就不见了,自此一别十三年。
“糯糯为明天准备了好些菜,她这些年手艺进步了很多,不会再炒的像那年那样难吃了。”
“你见过豆豆的三个孩子吗?就是那三个最吵的,他们是三胞胎,生下来只有巴掌大,哭声还没有猫叫声大,没想到居然被养活了。那个女孩是王申的遗女,他前年得了大病走了,弟妹改嫁把女儿留下了。还有那个缺颗牙的小孩子……”他一样一样如数家珍的说,就像是要把过往十三年都说一遍,寻春就静静的听。
直到李糯来送饭他才止住。“等明天留那个小孩儿过了中秋我就安排人送他走。”
寻春没有给他答复。
“我给你烧了水在锅里,衣服在床上。”李糯本想跟他多说几句话,可话到嘴边又是鼻头一酸,哽咽着跑开了。
送人回来的青葙与她擦肩而过,看她融进夜色里不住摇头,“你要不然就留下呗。”
“刀拿到了?”聪明人就是好,使个眼神都能明白意思去照做。
青葙展颜一笑,“藏好了,这就走?”
“不急,你先吃饭。”寻春三两下卸了手上的锁链,动作快的青葙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开的锁,然后他又如法炮制脚上的。
看他起身去了里屋,青葙急忙放下碗问,“你不吃?”
只听一声冷笑,“你先替我试试里面有没有药,你晕了我可以带你走,我晕了你有把握吗?”
想起中午那顿饭,青葙急忙把碗筷放下去抠嗓子眼,他真的怕没吐干净一会儿晕了耽误事,急忙交代寻春,“刀在那棵大柳树下。”
寻春进去了不久就出来了,洗了个澡换了身合身的衣服,坐在桌前盯着青葙吃饭,看他吃的肚皮溜圆才喊停。
这顿饭吃的青葙叫苦不迭,急忙站起来去外面消食,他在外面走了半刻钟就兴奋的跳进来告诉寻春,“下雨了!”
雨细如牛毛,落地无声,这不是寻春要等的雨,他在等,等雷声霹雳,等大雨倾盆。
这样的雨来自一刻钟后,他起身踏进雨幕里,大雨顷刻将他浇透。
“走吧。”
先去柳树下取刀再去取马,缰绳一开,嘶鸣声中两人纵马狂奔。有人在雷声中喊他们,但各种声音混杂一片,根本没听清喊的什么。
袁浩和李墨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骑马去追,但他们落后的那一段时间已经足够寻春甩开他们,大雨掩盖了踪迹再难寻觅。
“这怎么办?”
讯息烟火在空中轰然炸响,下雨减了些威力,声音又被雷声盖过去,李墨“啧”了一声,扯着缰绳调转方向。
“你先回去,那小孩儿如果不说假话那就是奔着大澊去的,我让人去截他们。”他不会自负到觉得自己有能力追上寻春还能把他带回来,那种想法不切实际。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自己一个人就算再会算计也不过是徒劳。
处在三国交界的村子自然不会简单,李墨在几年前花了一大笔钱在前方十几里处新修了一个镇子沟通贸易,将原来的村子退出世人眼中,这才有了青葙看到的桃源一样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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