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球》
（一）养老院
“我的女婿是个外国人，我女儿和孙女都在澳洲，离我们这儿实在有点远，来一趟都很不容易，如果坐飞机，也要5个小时。”
“咦，您老，还没去过澳洲吧？”
“是啊，一次也没有去过。女婿忙啊，女儿也忙，都有三个孩子了。女儿倒是常常来信，让我过去跟他们一起生活，可是他有三个孩子，女婿毕竟不是自己儿子，我又不懂英语，也不会跟外孙聊聊，这不是别扭吗？当然，我觉得还是国内生活比较舒服习惯，我不愿意去，大家都麻烦不是嘛。”
“那你早先为什么不过去呢？我是说，你女儿还没孩子的时候。”
“早先吗？嗨，那时候他们也挺困难嘛，刚结婚，得供房贷，两人都忙，那时候，我想趁着自己身子骨还硬朗、还做得动，多帮忙挣点钱，等有钱了，我再过去，就这样一直拖着。”
“可是我们也没见过你女儿或者外孙到这里来探视过您啊。”
“是啊，早先，我没到这里来之前，他们倒是有两三次到我家里，有时候住一个月，有时候住两个月，都是在寒暑假的时候，后来啊，我到了养老院这里，他们倒是不来了。这个嘛，我们之间有点矛盾，他们想让我去澳洲，我不想去。女儿就说我是怕带孙子，躲清闲。就这，他们不来看我了。”
“你都来五年了，他们一次也没来，那可真够狠心的。”
“女婿是老外，外孙跟我又不熟，说句话像猜谜，女儿对我又有意见。嗨，你们说的对，这个女儿不孝啊，当初，我可是帮他们供房贷的，好大一笔钱的，就因为不帮忙带外孙，他们就跟我有仇了，没教育好，我真羡慕你们！”
“我也没帮忙带孙子啊，你看看我们儿子儿媳，逢年过节的，要么我回家去，要么他们来这里，我们过得可热闹了，孙子在我背上爬上爬下的，简直把我当成山了。”一个老头说。
“一家跟一家哪有那么一样的。再说我女儿都成了老外啦。”
说到这儿，这个叫韩颖的老妇人生气了，走开了，不跟大家说这个儿儿孙孙的事了。
“又来，老剩女就老剩女，死不承认。以前不结婚，现在没儿孙了，孤独了吧。”有人在她背后这么说。
养老院的人都确定韩颖连一个儿子或女儿都没有！从来就是一个人生活。
尽管大家这么认为，韩颖还是在说着自己女儿、外孙的事，每当这样的时候，她发黄的脸蛋就因为兴奋而显示出一点玫瑰色，浑浊的眼珠子里头透出点光。她的声调是高亢的、清晰的，就跟她在唱赞歌一样。
“最大的那个，是个男孩呀，现在算来，应该有15岁，老二是个女的，12岁。小不点最可爱了，她是个女娃，眼睛又大又圆，滴溜溜地转，可灵活了，她今年该......不是八岁就是七岁，我给忘了，我只记得她是个一个可爱的小丫头，呵呵。”
这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地，大家都觉得韩颖可能真有个女儿，虽然她没结婚，并不代表她没有情人，可能是私生子。
这个养老院一般般，算中等档次吧，住的都是一般的老头老太太，工薪阶层偏多，有退休金，老人家像陈旧的古董堆积在院子里的一些角落，晒着阳光或者打麻将、聊天。这家养老院的院长已经有50岁了，可是大家都叫他小李，他总是很负责任，在早上和晚上都亲自巡查一下各个老人。也是，这些老家伙都是有钱人，都是他的上帝，他得把他们伺候好，不要让他们早死，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收入。像韩颖这样没儿没女的是他特别照顾的对象，避免他们因为抑郁或者被边缘化而过早离世。为了这个，他经常送他们礼物，都是些陈旧的礼物，外面旧货市场淘来到老物件，他看着新鲜好玩的。
对，他刚淘来了一件，玲珑球，里头有个小球上有个女孩子雕像，当转动大球的时候，小球里的小女孩雕像就像活了似的，动了起来。这个跟走马灯有点像，还比较好玩，小李想把这个送给没儿没女的韩颖，让她生活有点希望，哪怕那是虚幻的。
老人家，跟小屁孩差不多，好多时候得哄着。一点不错，韩颖就是这样一个老人，见到她总让人觉得她已经被霉味和尘土味包围了，他要不给她点动力，那个收入可就没了。养着这些老人家，他觉得比养猪要挣钱，不能白白损失掉这么一笔钱，再没把老人家掏空前，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韩阿姨，您好！我有件东西想送给您，我觉得它很特别呃，您看看。”小李说。
韩颖正懒洋洋晒着深秋的太阳，这一声招呼好像来自天上，吓了她一跳，抬头一看，那是张男人的脸，笑的样子像粘上去的，她知道这个男人是什么鬼，她是七老八十，可是她不傻，她可是学霸。
“哦，小李子啊，什么事？”
“有一样东西想让您瞧瞧。”
小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铜质的玲珑球，球上面有一条链子，他就揪着这样一条链子，把球放在老人的眼前，晃着。
“这是什么东西啊？”韩颖自然而然地发问，并用手抓住球了，端详着：一个镂空的大球里头有一个镂空的小球，在里头还有一个最小的，总共三层，跟俄罗斯的套娃似的。最里头的那个小球上面有一个小小人的雕像，玲珑球晃动的时候，小小人好像跟着晃动，那晃动的样子就像在走动或者跳跃，设计得挺有意思的。
“有点意思。”韩颖说。
“好玩吧，这是我从外地的古董店淘来的，觉得好玩就买来了，送给您！”小李一副得意的样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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