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狗咬的 被猫挠的

江宁又一脚将裴无忌的剑踢得老远,手上的匕首再次逼近他的颈部,利刃立刻划出一道血痕。

裴无忌身材高大,江宁矮他一个头,他只能单膝跪地,上身完全倚靠在江宁的肩膀上,才可以避免被匕首割破喉咙。

只是这样的姿势实在暧昧,更何况江宁又贴近他的耳朵,喘着气开口道:“我的袖箭有毒,独家秘制,杀了我你也得死,你离不开我。”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裴无忌耳后,他喉结上下滚动,回想刚刚江宁的一系列动作,问出口:“你眼盲是假的?”

“我虽眼盲,但耳力极好。”江宁脑子转得很快,直接回答几乎没有给裴无忌观察破绽的时间。

她又紧接着开口:“你带了三十号人来杀我,我在外面也埋伏几十人,裴大人回到京城想必不光为杀我而来,是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今夜虽杀不掉你,两败俱伤却是绰绰有余,我时日无多,而裴大人还未实现大计,我想裴大人也知道其中的权衡利弊。”

“裴大人若执意想杀我,鱼死网破我也甘之如饴。”

裴无忌眸色一暗,哑着声音问:“夫人想要什么?”

“一个谈判的机会。”

江宁声音清冽像山中清泉,又带着坚定如平静的深湖,紧握匕首的手却发白颤抖,粘稠的血液染红刀柄,她额上冒出细汗,眼前已有些晕眩,已经快要拿不住刀。

“我答应你。”裴无忌看到江宁颤抖不断的手,却还用力紧握着刀,鲜红的血啪嗒啪嗒滴下,在雪上开出鲜艳的曼珠沙华。

明明没有力气,为何还要强撑?裴无忌不禁想起年幼时他也曾像江宁这般握着刀,不知道挥刀多少次,身上沾满了血污不知是自己还是他人的。

生了锈的刀砍进去就很难拔出来,可这是他唯一生还的可能,拼到最后裴无忌双臂都没有知觉,无力趴倒在地,他的手费力地向前拉住已无声息的女人的手

娘亲还是这样死了。

她心里松了口气,松开抵在裴无忌身上的匕首,又有些劫后余生地笑笑,裴无忌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命勉强算是保住。

裴无忌从回忆里抽离转身,看到江宁冷冷的脸上头一次绽放出一丝笑意,这抹笑转瞬即逝还是被他捕捉眼底就像他初次见到她一样。

明明自己也吃不饱,仍愿意让出一碗白粥给他。

白雪纷纷,倾洒向人间,干净而透彻。

世人皆以为雪不过鸿毛之物,撼动不了天地,可雪能是奔腾的江河,也可以是平静的湖海。

它存在于世,早已自成一方天地。

江宁像雪,底色纯善却也满身锋芒。

只可惜立场不同,如今太后掌权,裴安更是死在太后手里,江宁注定是昙花一现。

“你们退下,没有我的指令不许入院。”裴无忌偏头冷声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院内的侍卫得到裴无忌的指令后撤出院子,江宁和他落座于院内石凳上。

“我虽不涉朝堂之事,也知道如今是太后一党掌权。”江宁顿了顿:“我夫君裴安手握兵权不参与两党之争,可太后拿下此局为的就是兵权。”

“将军府上下都难逃一死,留下来的护院我已经让他们走了,我想知道裴安现在何处,还请裴大人放我一条生路。”

江宁的声音平静无波,有不属于二九年华的沉稳。

裴无忌看着面前的女子,长发规矩地束起,脸庞清丽瘦削,唇色很淡,鼻子高挺,素净的脸上偏偏生了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眼下是遮盖不住的乌青,她穿着一身绣了白梅的素衣,看起来温婉又脆弱。

他偏过眼,面无表情轻吐四字:

“裴安死了。”

声音不算大,可江宁听得清清楚楚,即使心中早有预料,还是猛地攥紧衣裙,眼睛不自觉睁大,重重地呼吸几下,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

江宁平稳的声线终于起一层涟漪,她声音有些轻颤:“多谢。”

上一世母亲和自己失败的婚姻导致江宁成了一个对待感情极其拧巴的人,不会去表达爱,更没有接受爱的能力。

面对一个爱她的人,她总觉得对方会别有所图,可裴安是一个执拗的人,一次一次破开江宁的心防,直至她完完全全确认,这一个值得爱,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她和裴安少年夫妻走到现在,从生分走到知心,江宁知道其中有多么不易。

现在突然告诉她裴安死了,江宁的心顿时塌陷一块,有些喘不上气,泪水蓄满了眼眶,再抬眸已经恢复如初。

一切还不能妄下定论,她和裴无忌不是盟友,更算得上敌人,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如何能让人信服。

如今告诉江宁裴安死了,她不信,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夫人节哀。”裴无忌递上一块同样绣着素梅的帕子,面上一如既往的冷静,心底却有些罪恶的高兴。

幸好,裴安死了。

裴无忌简单包扎他手腕上的伤口,江宁拉扯不过裴无忌顺带也让他也包扎好了。

他起身捡起被他挑落在地的白纱,拍净上面粘的雪,他摩挲着有些冰冷的纱布,暗自轻嗤,裴安用如此粗糙的纱布给江宁遮眼,真是吝啬得紧。

“夫人屋里可还有遮眼的白纱,这条染了尘。”

江宁抿了抿唇,并不想让裴无忌进卧房,自己拖着身子进屋,下雪路滑,她脚下一趔趄,中心不稳向前倾倒。

裴无忌下意识伸手去扶,江宁率先靠上廊柱,他连半片衣角都抓不住。

屋内炭火还染着,江宁的手渐渐回温,还有些僵硬,她将纱布找到,又简单收拾金银细软,最后从枕头下拿出一沓地契,叠好贴身收着。

她余光瞥到床头摆放的红木药箱,拉开找到裴无忌的解药。

其实江宁在嫁给裴安后专门拜师学过医,只是她急功近利,一门心思放在刁钻害人的毒术上,导致最后和师傅分道扬镳。

不知母亲那边如何,按照前世正常的发展江家已经火光一片,双鲤大概接到母亲出了城门。

江宁现在只想早些见到母亲,她把解药递给裴安,抬起手准备绑纱布。

裴无忌却突然攥住了那条白纱,江宁条件反射抓住他的手腕,他顿住沉声道:“我帮你。”

她眉头拧在一起,退后几步,声音骤冷几个调:“不必。”

沙沙——

一道黑影衣袂翩翩稳稳落在地上,她五官锐利如鹰,身后别着两把长刀,手上全是老茧是常年习武之人,在看到江宁时眼里满是警惕和杀意。

这女子的因果中,上座明堂的太后赐给她两把刀,年幼的她伏地接受,再一转她已经成了裴无忌身边的护卫,最终她被两把长刀钉在柱上,死不瞑目。

由于江宁的眼睛刚好,只能看到一些片段,她现在已经确定这个女子是太后的人。

她双手抱拳,躬下身子:“摄政王殿下,太后召您入宫。”

江宁心中一惊,前世她只听闻太后独掌大权,最后被卧薪尝胆的皇帝连根拔起彻底推翻,可摄政王的出现无疑是分走太后专权。

太后能放心分权给他,说明裴无忌对太后是完全的忠心。

她快速绑好白纱,裴无忌用拇指擦了擦指尖,似在回味江宁如丝绸般顺滑的秀发。

他将已经脏污的纱布放入袖中,抓住江宁的手腕:“步杀,备马车,入宫。”

那女子原叫步杀,江宁使劲扭扭胳膊,发现挣脱不开便放弃挣扎,左右裴无忌现在也不想杀了她。

“殿下,这,”步杀瞪着江宁:“太后娘娘会不高兴的。”

裴无忌眯起眼,月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完全隐入黑暗,看不清眼底情绪:

“你是我手下的人,出了事自有我担着。”

步杀咬了咬牙,转身去备马。

直至坐上马车,江宁都还在思考裴无忌与太后的关系,京中从前并无他的消息,他应是从边境而来。

只是要培养一个身处边境的心腹,所耗费的财力物力数目庞大,这么说太后早有反意。

江宁心中突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太后所求不止于掌政权,她想要整个大昭真正归顺于她脚下。

她正想着,却被裴无忌的声音打断:“我一直有个问题,你那些身手极好的护卫从何而来。”

“我父亲,是江丞相。”江宁左右也需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不如把这口锅甩到他父亲江严身上。

大昭有律,官吏不得豢养私兵,家中护卫不得超过五十数。

马车行迹宫中,朱墙琉璃瓦,倒和江宁上次来宫中别无二致,那些宫人见到裴无忌恭敬伏跪,让她有些不适应。

江宁跟着裴无忌进殿,她一眼就看到高座鸾榻的女人,她身着明黄色华服,带着满头金簪珠翠,在这些奢华绚丽的装饰下,最先看到的是她微微上挑的凤眼。

像是天上下来的王母娘娘,雍容华贵。

太后看到江宁和裴无忌一起进殿后,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不过转瞬即逝。

鸾榻下座坐的是太后最宠爱的小女儿慈安公主,她刚刚及笄稚气未脱,被头上晃眼的珠钗压得闷闷不乐,见到裴无忌时圆圆的大眼中满含高兴。

而旁边……江宁眸中闪过不可思议。

本该满门抄斩的江家齐齐落座于太后右侧,她用余光瞥一眼殿中的江家人。

丞相江严,丞相夫人魏淑,她的长姐江薇,还有纨绔的长子江肆。

他们在看见裴无忌的面容后面面相觑,江肆忍不住多嘴:“这不是…”

江严冷冷一记眼刀:“阿肆不可多嘴。”

太后扬起一抹微笑,眼神在江宁和裴无忌二人间流转,见二人十分疏离,身上还带着伤,开口询问:

“江夫人和裴爱卿身上怎得都带了伤。”

江宁躬身行礼,垂着眼恭敬十足:“启禀娘娘,今夜一只疯狗闯入院中,妾躲闪不及被咬伤了。”

裴无忌听到江宁这话忍不住轻笑一声,看她认真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在打掩护,便道:“臣路上碰见一只性子顽劣的野猫,上来就咬人一口。”

李慈安蹙了蹙眉,眨眨黑琉璃似的眼睛,偏头看着裴无忌,一脸天真烂漫:“裴哥哥下次可要一剑杀了那畜生,会伤人的野猫可留不得。”

太后口气有些愠怒:“慈安,这里容不得你胡闹。”

她悻悻地闭了嘴,又听太后开口:“此次宫中动乱,裴爱卿护主有功,香车宝马,金银万两,爱卿开口哀家绝不吝啬。”

裴无忌置身于殿中,深邃的五官被长明宫灯照得多了几分暖意,玄衣加身,更显神清骨秀,他思索几分心中似是有了答案。

下一刻,裴无忌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将龙吟剑立于身前,他磁性低沉地声音响彻殿内,一字一句道:

“臣裴无忌不求香车宝马,黄金万两,只求一道赐婚懿旨,成全我与江宁小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经年烈酒

陷落春日

池南春水

别那么野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王妃安否
连载中咸鱼咪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