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瞬息万变
日头正高，晒得地面热气蒸腾。常朝云和景起秀道别后，顶着日头走了一大段路才勉强搭上一头牛车。常朝云带着灵敏两人头顶一张荷叶，坐在牛车上摇摇晃晃的往家的方向走。
常朝云被日头晒得发晕，一脸嫌弃的坐在牛车上。她满脸汗湿，额前和鬓角的发黏腻的糊在自己脸上。灵敏时不时拿手给自家郡主扇风。她此刻一脸怨气，心想怎么景起秀来了以后，自己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我屁股都快颠没了”常朝云一下牛车，恨不得一屁股瘫坐在阶前。
刚刚付完银子的灵敏赶忙跑过来扶她。“郡主，到家了。回去好好休息”
“热死我了。和后厨的嬷嬷说，我要吃冰粥。哎，我骨头都散架。我怎么感觉被整的是我啊？”常朝云一路念叨着回了自己房间。
只见常佩玖正坐于桌前端杯饮茶，脾气莫测。常朝云两只脚刚踏进门，就忙不迭的掉头要走。
“朝云”常佩玖背对着她们，已然猜到妹妹要溜。
常朝云抬着的腿悬在空中，不知道是往前进还是往回收。常朝云一想到自己逃不过哥哥的眼睛，一咬牙回转身，跑过去给哥哥捶背。
“哥，你怎么这么有空啊？”常朝云嬉皮笑脸。
常佩玖扭头看向满脸汗湿的妹妹，摇头道：“你看你邋遢的。别挨我”。常佩玖嫌弃的抚掉妹妹的手。“去干嘛了？娘不准你出门，你倒是法力无边”
“我先喝水”常朝云抓起一个杯子，用手指着杯子，示意哥哥倒水。“嗯？嗯？”
常佩玖无奈的摇摇头，给她倒了一杯水。常朝云倾杯而饮后，又抓起茶壶倒第二杯。
“是不是挺累的？”常佩玖问。
“嗯”常朝云喝完了第二杯。
“灵敏，你先下去做事”常佩玖一脸严肃。
“诺”灵敏转身出去了。
常朝云看哥哥这兴师问罪的架势，把杯子小心轻放在桌上后，转身去了梳妆台前坐着。她一边对着铜镜拿梳子整理着头发，一边用镜子照向哥哥常佩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朝云”常佩玖欲言又止，咽了咽口水道：“我不希望你再牵涉其中。郑才齐盯我们盯得很紧。如果有风雨，哥哥会替你挡”
“我长大了，我懂的。我不想再做躲在你身后的小孩。我也可以保护你”常朝云转过身来看着哥哥常佩玖。
“朝云，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明日我的王妃进门，我不想让你惹出事端来”常佩玖的手摩挲着茶杯徐徐道。
“为什么是她啊？哥，你知道她是谁？你的腿当年是怎么伤的？你应该比所有人都记得清楚”常朝云站起来争辩道。“你为什么还要护着她，还要把她迎进家来？哥，当年要不是她，你的腿也不会伤”
“不要再提了”常佩玖不想回忆那段尘封的往事。那段记忆伴随着伤痛这些年都在折磨他。
“哥，你清醒点。我打听到她早已是有夫之妇了。而且现在他们一家都归为了乱党。乱臣贼子，她会害了我们的”常朝云急的面红耳赤。
“他们一家都是被诬陷的”
“要是娘知道些，肯定会气晕过去。”常朝云走到跟前急道。
“别这样”常佩玖制止妹妹再说下去。“如果你再这样闹下去，最先气死的就是你哥我”
“哥”常朝云看着转头就走的常佩玖大声喊道。
“哥”常朝云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嘶呀……嘶”藏在高树上的蝉鸣声声不断，越发的高亢。伴随着常朝云的惊叫声，快要刺穿人的耳膜。
路过的下人们听着这一声惊叫都纷纷侧目找寻声音的来源。
常朝云气的直跺脚，骂道“猪头”
三个家丁抬着一张八仙桌路过游廊停下来歇脚擦汗。
“谁在叫这么大声？”一个瘦小的家丁问道。
“郡主”旁边的家丁小声接话道。
“惹不起，惹不起”
“你们几个在说什么？”从厨房端了冰粥出来的灵敏听着那声叫喊，脚步越发的急了。看着几个下人在那里闲话，赶忙把他们打发走了。灵敏素来了解郡主的脾性，要是郡主看见这帮闲人饶舌，定会让他们告饶。
灵敏和常朝云同年，从小机灵能干，长相清秀。灵敏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家里父母都是庄稼人，靠租财主几亩薄田维持生活。到灵敏八岁那年，遇上大旱，田里几近绝收，家里交不上租吃不上饭。
来收租的地主见佃农交不上租，地主让灵敏去他家做童养媳。父母应承完以后，灵敏给父母做了一顿饭。那时候的灵敏想起那张地主的脸就害怕，当晚从家里往城里逃。
直到现在，灵敏想起那晚山里的狼叫声都会毛骨悚然。
灵敏衣衫褴褛来到城里，差点饿死在路边。灵敏在酒楼门口遇到拿着包子喂狗的常朝云，灵敏饿得蹲在地上和狗抢吃的。
常朝云叫灵敏过来，灵敏怯生生的上前去。常朝云把手里剩下的三个包子都给了灵敏。灵敏怕人抢包子，拿着包子就跑到箱子里躲起来吃。
当天晚上，灵敏被人贩子抓住带到废弃的山神庙里锁起来。在山神庙里，灵敏见到了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三个小孩，其中有常朝云。常朝云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她一身绫罗绸缎，身上的平安锁金光闪闪。
人贩子把他们几个小孩聚拢在一起开始训话。训完话后，灵敏跟在常朝云身后。常朝云嫌她脏兮兮的，捏着鼻子让灵敏走远点。
灵敏像个受惊的小鸟，不敢言语的往后退到一边坐着。
入了夜，乱窜的老鼠把常朝云吓得哇哇直哭，灵敏拿着鞋底扔过去打老鼠。常朝云见灵敏不怕老鼠，眼泪汪汪的让灵敏过来帮她赶老鼠。
两个人背靠背的坐着，灵敏安抚常朝云不要害怕。到了深夜，两人手牵手入了眠。第二天，人贩子让灵敏烧火煮饭。灵敏到山边拾柴火，一眼看到了红彤彤的相思子。她摘了两颗放在手里抱着柴火回去了。
灵敏往菜里丢了相思子，两个人贩子吃了疼的满地打滚。灵敏拿了钥匙，把其他小伙伴都放下了山。
灵敏跟着常朝云下山，两人笑闹了一路，在半路陷在了小泥潭里。两人一身泥，脏兮兮的回了王府。齐氏看着脱险回来的女儿一身泥，心疼的拉着女儿直哭。从此，灵敏就入了府成了常朝云的贴身丫鬟。
灵敏机灵聪明劲，也颇得老王妃齐氏的赏识。
“郡主，冰粥来了”灵敏看常朝云一脸怒气，劝道“别气了。人都会气老了。先来吃东西。郡主，只要不是罗家小姐，其他人也不见得是坏事啊”
“他们家是乱臣贼子”常朝云接过冰粥，坐在一旁吃起来。“还有我哥的腿，要不是因为她，也伤不了”
“郡主，这话以后就别提了。你知道我们府里耳目众多。”灵敏提醒道。“殿下自有他的道理”
“我看他就是好色之徒。冲昏了头”常朝云骂道。
“她的敌人是罗家。对于我们府里来说，她比罗家小姐要好些。如果我们殿下真跟罗家攀上了亲，那……”灵敏分析道。
“目前看也是”常朝云点头道。她又一想，疯狂摇头道：“不行。要是他们成了真，这可怎么办？我明天要和我娘说”
“郡主，大事上要斟酌。弄不好，整个王府都要进大牢。如果你这么做，那罗家小姐在哪？朝廷会怎么发落我们？”
“我真的很讨厌她”
“事情没弄完全清楚之前，不要轻举妄动。郡主”灵敏看郡主吃完了粥，给她倒了一杯水。
“外面的声音好吵，吵得人心烦”
“郡主，是蝉鸣。这个没有办法”
常朝云思来想去都拿不定注意，一整夜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同样难眠的还有常佩玖。他背手站立在窗前看着天边的满月澄亮皎洁又神秘莫测。
他要娶到她了？他想到此处，抿嘴紧咬双唇思绪万千。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别有用心的逢场作戏。
她是他的棋子，他也是她手里的棋子。
他走回桌前，打开卷轴看向他前几年画的画像。画像里的女子仿佛在对着她温柔浅笑。几年前他错失了她，那种伤痛痛彻心扉。
如今佳人在眼前，却卷入了阴谋的漩涡里。
他的指尖拂过画中女子的脸颊，他想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抓住她，不让她经历诸多变故戳穿人心。
一只孔明灯越过树梢，缓缓向上攀升而上。空中的点点亮光照亮了题字。
“月望君心似我心，朝暮相携度此生”
常佩玖看着孔明灯飘来的方向，心知放孔明灯的人就在庸王府门前。而此人的笔迹，他也心如明镜。
一身红衣，满头珠翠争辉的女子站在庸王府前抚媚动人。她望着飞的越发远去的孔明灯。眼里的水光渐渐迷蒙了她的双眼。
“姑娘，回去吧。夜深了。殿下他……”她身边的丫鬟不忍再说下去。
她从头上取下一只步摇放在手里仔细打量，金蝶与簪身相连，翩翩于飞，衔着垂珠。外圈的花朵花饰环绕金蝶，蝶恋花，花恋蝶，花蝶相依。
可如今，一切都化蝶而去。
“姑娘，回吧”
女子留恋的望了一眼庸王府，王府大门红灯高悬，披红挂彩的气派辉煌。那一枚“喜”字，仿佛钳进了她的眼眸里。
她抓着步摇转身往回走。一袭红色身影湮没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月上中天，大鸿胪常丰谷在书房里正擦着宝剑，侍从奋勇从外面进来，行礼后递上书信。
“大人，这是从那边来的书信”
常丰谷拆开书信后，扫了一遍过去后，让奋勇先下去。常丰谷没有想到自己找人把罗氏女处理了之后，从庸王的书信上得知此女并非罗氏女。庸王已经将计就计找了个“自己人”来充当庸王妃。
常丰谷把书信放在油灯上燃了，心里还在盘算着常氏江山何以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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