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循规蹈矩
庙里香火鼎盛，有缕缕檀香味飘来。景起秀抬头看了一眼观音殿前枝干苍虬的梧桐树，在春天新发的嫩叶格外的惹眼。树干上缠绕的祈福带在风里飘荡。
景起秀没言语，转身进了观音殿跪拜祈福。她心念着哥哥和娘亲，祈望平安顺遂。等景起秀行完礼将要起身，才注意到常珮玖正跪在他身旁的蒲团上，一脸虔诚的许着愿。
他的左脸棱角分明如刀裁，面上静然，让她忍不住多看两眼。如果她不知他的城府之深，她见眼前人定是个陌上人如玉的佳公子。
“有平安符，带生肖平安符，祈福带，祈福木牌可选”坐在左侧的居士喊道。
景起秀上前扫了一眼，要了两个平安符和一条祈福带。
“他给银子”景起秀指了指她身后的常珮玖后，拿着祈福带出去了。
梧桐树低处都系满了香客们祈愿的红福带，景起秀抬头看了眼高处，她想往前攀高点去系福带。对于自己爬树的记忆都停留在儿时，长大之后在娘亲和教习嬷嬷的教导一下逐渐变成了循规蹈矩的闺门小姐。
她想起娘亲和哥哥们，还是下决心爬树上去。梧桐主干到了半米高就分叉了出去，所以爬树的难度并不大。
待常珮玖捐了香油钱从殿里出来，他手上多了一根福带。放眼望去，景起秀已经站在第一根树杈处在系福带。他自是对她系的福带感兴趣，想看看她所祈福保佑者是何人。
如是她写的是她的亲人，也在自己意料之中。想到昨日的男子，他也能想到她手中福带也可能写的旁人。
“需要帮忙吗？”常珮玖的声音在树下响起，让全神贯注挂福带的景起秀回神过来，她往下看了一眼。
“不需要”景起秀不客气的拒绝道。
“你是为谁祈福？”常珮玖说着就开始往上爬。他平日里就练武功强身健体，爬树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你先别上来，这树撑不住……”景起秀察觉树下的动静再回头看时，常珮玖已经站在了分杈处。
福带迎风飘扬，他看见了娘亲和哥哥的字样，嘴角不自觉的牵起。
“你笑什么？”景起秀已经系好了第二根福带。
“笑你胆小”常珮玖岔开话题。“帮我系上，系高点”
“你先下去”景起秀脚下颤颤巍巍，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福带。
常珮玖往下一跃，平稳着地。景起秀看了一眼福带上的字，顿觉好笑。
“还是保佑自己的。你这是自求多福”
“正是”
景起秀快速把福带绑在枝丫上，往下走时犯了难。
“你给我借个梯子”景起秀有些为难道。
“你直接下来，慢点。我在下面保护你”
“我……我”景起秀犹豫着开始挪步。
常珮玖一脚踩着树干抵住，伸手去拉她。“下来一些，抓住我的手”
景起秀往下挪了几步后，伸手去抓着他的手。手心相合，他感觉到她的指尖冰冰凉凉。
“啊……”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下倾去。
常珮玖眼疾手快，把她往身边带，她不偏不倚的落入了他的怀抱里。
“没事了”他没有任何迟疑，蹲下身让她脚下沾地。他胸口上的伤口被牵扯着，有些发疼。
景起秀这才心安，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莫名有种安全感。她站起身来，往旁边挪了几步，向他道谢。
这时安姑站在观音殿外朝他们招手，景起秀偏头对他道：“娘在催了”
“嗯”
从香积寺返回庸王府的路上，经过城门时，老王妃齐氏听见马车外的喧嚷，忍不住撩开了窗帘往外看。
“你转过来，怎么看着面生？”
“你这大油桶里是什么？打开来检查”
“快点，磨磨蹭蹭。把帽子摘了”
“这进出城门怎么开始盘查起来了？”齐氏放下帘子看向儿子道。
“不知何事？还未去打听”常佩玖佯装不知。他猜度这会恭城的官府定是知道了江州太守崔远的事。
“停下”官兵拿着大刀挡在马车前面正欲盘查。
坐在马车辕子上的安姑从怀里掏出庸王府的令牌后，盘查的官兵往后退了两步。
“不知殿下路过，多有得罪，请殿下恕罪”
“无妨”常佩玖冷冷的回了一句。
马车进了城后，路过繁华集市，路人正再对江州太守在恭城遇害一事议论纷纷。
“听说江州太守和郡丞都被杀了”
“听说了，城门那里都在盘查”
“最近的恭城风浪可不小”
“谁说不是啊。又是左将军来了，又是江州太守去了”
景起秀端坐着听得真切，脑子里在想这位江州太守是何许人。老王妃齐氏的脸色微变，神色凝重，朝安姑喊了一声：“安姑，让车夫把车赶快点”
老王妃齐氏听到江州太守四字，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开始跳。她用左手中指指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视线移向自己的儿子。
她曾见自己的玖儿跪在自己父亲牌位前发誓要让陷害他们常家的人都挫骨扬灰。
当年夫君故去，她的玖儿手持长剑就要上门寻仇。好在被她唤来的护院及时按住了自己的儿子，隔日她派人将人送到深山里去修心。
她劝自己的玖儿忍耐些，如是现在复仇，正好落入对方的圈套。
老王妃齐氏现在深知这一天还是到来了，蛰伏已久的玖儿已然将崔远血刃于刀下。
待马车在庸王府门口停下，老王妃齐氏从马车上下来后，交代儿子到自己房里来一趟。
“是不是你动的手？”回到房里喝了半杯水的齐氏问道。
常珮玖低着头不言语。
“我还听说了，你在左将军的接风宴上把人泼了一身。有没有这回事？”
“酒醉之事，孩儿已经不记得了”常珮玖凑到娘亲的身边，拉凳子坐下。“娘，我也渴了。给我喝杯水”常珮玖嬉笑着给自己倒水，连喝了两杯。
“要谨慎。在自己的地盘上，江州太守遇害，如何让人不联想道我们府上来？”
“早该死了。让他们多活了几十年”常珮玖冷声道。“娘，你放心。我都叫人处理妥当了”
“你自己去的？”老王妃齐氏打量着儿子，又拉过儿子的衣襟审视道：“有没有受伤？”
“娘，你就不用操心了。害过我们的人，我都要把债讨回来”
“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齐氏抓着儿子的手，眼里的泪花快要涌出眼眶。“你大哥不在了。娘只有你和朝云了。最是薄情帝王家，我们搬到恭城的目的，就是要远离这些战争”
“娘，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此时的云来客栈也分外热闹，刺史郑才齐带着手下两个得力干将去了云来客栈和左将军何章林在二楼包厢喝茶，正聊着江州太守遇害的事情。何章林听完，面色沉重，有些心慌。
他先是被黑衣人劫去了金银，后有江州太守命丧恭城。据郑才齐的消息，这些事情现在查起来都毫无头绪。他害怕这些黑衣人的下一个目标是自己。
“这蛮夷之地民风彪悍，名不虚传”何章林看着杯中上浮的茶叶道。
“会不会是常岿然一党？听闻左将军要剿灭他们，他们肯定会百般为难将军？”郑才齐猜疑道。
何章林此番来不过是一个噱头，根本没打算带着这些散兵散将去制服常岿然一党。据大将军罗秉承所说，此番去苍州各地不过是做样子给当朝太后看而已。
“郑大人，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不能轻视。望你还是多选调些武功高强之人来保护”
“那是自然”郑才齐脸上带着笑满口答应。“何将军的事情就是下官的事。还有崔太守和被劫的银两，下官也会加紧查办”
“有劳郑大人”
“还望郑大人日后多提携。在罗大将军面前多美言几句”郑才齐抱拳道。
“没问题”
“这是下官给如夫人带的补品，安神补胎效果不错”郑才齐从下人手里接过礼盒。
“多谢郑大人”
“禀告将军，庸王府送来请帖和礼物”送信小兵进来报信道。
“哦……”何章林和郑才齐互看了一眼。半刻钟之前，郑才齐才刚刚对何章林诉了诸多庸王的荒诞行径，也痛斥庸王狂妄自大，不把左将军放在眼里。
两家还有些亲戚关系，没想到庸王如此没有礼数。郑才齐在一旁煽风点火，让何章林对庸王的厌弃又多了几分。
“叫人进来”何章林发话道。
明远抱着一个长形的盒子跟在报信小兵身后，从门口步入云来客栈。
“拜见何将军。小的是奉庸王殿下之命前来给何将军送帖子。殿下将于明日专门为何将军举办酒宴”明远把长形礼盒放在身侧，从怀里掏出帖子举起欲呈上。
春雷上前接过帖子，恭敬的放在何章林的手边。
“殿下还有礼物送给何将军，殿下说那日酒醉失礼，请何将军见谅。特备此礼送予何将军。请何将军亲启”
郑才齐的视线落在礼盒上，嘴角牵起轻蔑的笑意，低头喝了一口茶。
“拿来”何章林道。
春雷依言行事，将礼盒放在何章林桌前。等他打开礼盒，一根精致的鹰头拐杖先在丝帛里。
明远不敢抬头看，介绍道：“这是苍州产的金丝楠木。殿下专门给您定制的”
郑才齐看何章林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深知何章林深恶痛绝别人映射他是个“瘸子”
“收到了。退下吧”何章林冷冷道。何章林放在大腿上的左手往手心里扣，之家刺肉的疼痛抵不过被揭短之痛。
他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狠狠盯着那根镶金鹰眼的金丝楠木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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