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阆小心翼翼看着儿子的神色，确认儿子面上并无怨怼，但他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他膝下子嗣单薄，唯有两个先皇后留下的皇儿，他不愿与儿子有嫌隙，更怕两个儿子之间有无谓的争端。
“宴儿，为了大盛朝局安稳，朕希望你能理解父皇，你皇兄他……”
“父皇。”褚青晏抢先道，“儿臣绝无与皇兄相争之意。”
褚阆苦笑：“你们兄弟俩倒是像。”
太子亦曾私下里向他表示过，若二弟有意，自己甘愿卸下太子之任。
可若是在他尚未下诏立太子之前，褚阆确实可以对比择优，选择更堪为大任的儿子做太子。
可偏偏为防止兄弟相争，大盛素来以立长为传统，他早早就定下了太子，偏偏太子生性软弱，于帝王权术丝毫不通，自监国以来屡屡露怯，前朝渐渐地起了些风声。
都在说祈王如何英武有功，太子如何不堪大用。
这些流言不知从何而起，便是无人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可前朝后宫，又有多少人嘴上不说，心里却也难免去比较二位皇子。
若是老二真有意，褚阆狠狠心，废太子也便废了，他深知两个儿子的秉性，无论谁坐上这至尊之位，都不会苛待了兄弟，可老二无意，太子也没有什么过错，他就是有心改变，也无从下手。
既然话已说开，褚阆少不得再提醒他一句：“你既无意太子之位，就听父皇之言，莫再管夙州之事了。”
夙州是与良国接壤的重镇，夙州之事是国之大事，不愿做太子的亲王，若是得这样一件大功勋，势必被有心之人利用，掀起更大的流言，到那时，不止太子被架在火上烤，褚青晏亦会被架在火堆上。
褚青晏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没有再将夙州之事揽回来的想法，但其实他有一劳永逸解决父皇忧虑的办法：“父皇何不恩准儿臣再赴前线，我愿为父皇和皇兄守江山。”
褚阆感动得眼泪涟涟，转脸又厉喝道：“不行！你想都别想，战场多危险，朕再也不许你去了。”
表达完老父亲的关怀后，褚阆继续用王妃吊着他：“你如今也是成家的人了，心里不止要装着大盛江山，也要装着你的王妃，你赴前线一去数年，让王妃在京中苦熬等你，你也忍心？”
褚青晏的欲言又止终于被父皇这段话给压了下去，想到王妃，他确实有些不忍，只是夙州的边患总要解决，他不可能因一己之私而废国事。
既然终有与她短暂分别之日，那么如今趁他还在京中，更应该好好陪她。
这般想着，褚青晏出宫的步子加快了些。
“王爷，回府还是大理寺……”
陈英话音未落，褚青晏干脆地答道：“回府。”
洛玖卿也不知道为何，褚青晏出府半天，回来竟然又缠上了自己，吃过晚膳也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在清松堂留下了。
夭英几乎是被祈王殿下明着赶出去的，离开前，还依依不舍地望着洛玖卿，不为旁的什么，主要是今日她们可答应了柳娘要按时去青玉楼的。
洛玖卿只好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向柳娘传话，临时有事真去不了了。
两刻钟后，青玉楼内，柳香玉看着独自而来的夭英，冷哼一声：“你们家娘子可真够贵人事忙的，昨儿答应的好好的，今天就反悔，这要是人人都这个样子，我青玉楼的生意还做不做了？上回就因着她一句话，让我把收到手的银子都给退了，还得一个个地去给那些达官贵人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
“这回又来？我可是定金都收了，又让我舍下老脸去鞠躬赔罪？你去给我让她亲自来。”
夭英任由柳香玉数落，一句也不敢回嘴，此时才开口道：“可娘子今日真的来不了。”
柳香玉又骂骂咧咧一长串，想想此刻在清松堂应付王爷的洛玖卿，夭英打起了精神，站直了腰背，连挨骂都高高兴兴地受着。
柳香玉见她面有喜色，皱眉道：“……夭英，你不会是被我骂傻了吧，乐啥啊？去去去，回去伺候着吧你，你们家娘子反正我是惹不起！”
今日难得的，褚青晏沐浴后没怎么看书，见王妃上榻，吹灭室内烛火，他也跟着上了榻。
洛玖卿察觉到身后有人挨着她躺下，没太在意，这些日子，他们经常抵足而眠，都是老老实实睡觉，彼此泾渭分明。
但今日的褚青晏却有些奇怪，他贴洛玖卿太近了。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后颈，存在感实在让她无法忽视。
洛玖卿正要扭身看看他今日究竟在发什么疯，一只手却探了过来。
她正想将出声制止，声音却不由自主变了调，她有些受用，一时忘我，待到理智稍稍回笼，身上的寝衣都褪了一半了。
王爷确实素得久了，今日兴起，洛玖卿也能理解，他勾出了她的火，她也不扭捏，翻了个身将人压住。
刚要去解他的裤头，底下的人却神色一变，强制压下了情.欲，他清凛的眸子里还残存一丝欲.色，眼角嫣红，人却克制着替她将肩头的衣裳拢好。
褚青晏双臂将身上的人一托，放回身侧，喑哑着声音开口：“睡吧。”
洛玖卿：……
就这？
她郁闷地咬了咬手指，略略偏过身子，余光望着身侧的人呼吸起伏如山川，分明也是动情模样，怎么就停了呢？
洛玖卿眸光下移，定格于某处，看着挺唬人的，其实是个不中用的……
想想从前行事，都是在千杀阁最浓烈媚药的作用下，难道褚青晏真的不行？
不行还来招她，平白惹她一身不痛快。
洛玖卿正胡思乱想，一只微微湿凉的手落在她眼上，遮了她的视线。
她暗自哼了一声，不看就不看，反正是个不中用的，有什么好看的，翻个身，闭目睡觉。
褚青晏盯着王妃的背影心里苦啊，自己憋得难受就算了，还要承受妻子复杂怀疑的眼神。
他双手在身侧握了握拳，明日，定要让顾仲鸣将新的避子汤方子配出来！
他余光描摹着王妃的身形轮廓，她不愿此时要孩子，可她现下用的避子汤伤身。
待身侧的人呼吸平稳，褚青晏替她将薄被拉好，自行去冲了桶凉水。
洛玖卿一夜好眠，第二日起得也早些，意外地发现屋内有人，她警觉地裹着被子，眸子里闪过戒备。
她从床榻靠墙的夹缝里翻出她藏的匕首，正要掀帐出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掀开第一重浅金色帐子探身进来：“醒了？”
洛玖卿松了口气，赶紧将匕首藏回原处，撩起帐子，迎上清晨柔亮的阳光，和她夫君那张比暖阳还耀目的俊美面庞：“王爷今日怎么得闲等我起床？”
要知道平常洛玖卿醒来，另半边床都凉透了，哪怕前一日二人还温存热烈，次日也能给她一种独守空房的寥落。
“今日正好得空，带你去复诊，我看顾大夫上回开的汤药已经喝完了。”
“是喝完了。”洛玖卿穿上绣鞋，在地上转了一圈，“我觉得我身体好全了，不用看医了。”
“今日可是有别的安排？”褚青晏知道自己提议突然，如果她有别的安排，他不会勉强。
“倒是没有。”白日里，她都有空得很。
“那便让仲鸣给你把把脉吧，也算给他的看诊有个结果。”
顾仲鸣有记录看诊的习惯，一位病人初看时如何，用药如何，恢复得如何，以此来评价药效，改良药方。
也是因此他才能精准判断不同体质，如何用药才能效果最佳，这些都是他多年行医积累下的经验。
当然这是顾仲鸣的事，褚青晏不愿勉强王妃：“若是不想去，便不去。”
洛玖卿想了想，还是得去：“去，为何不去，顾大夫医术精湛，我正要好好感谢他呢……”
说完，她又极低声的补充了一句：“再叫他帮你也看看。”
“什么？”褚青晏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洛玖卿从衣柜里抱出今日要穿的衣裳，红着脸低头道，“王爷，我要换衣裳了。”
褚青晏绕过屏风去等着，洛玖卿面上褪去羞怯温婉，无声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开始穿外裳。
白日要占住褚青晏的时间，让他不得不晚上抽空处理公务，在书房或是出门，对洛玖卿而言没什么分别，甚至出门时间还能过得快些。
她甚至可以在看诊后，撒娇让褚青晏带她去逛逛，花些他的银钱买她的心头好，吃一吃尚京的美食。
只不过一想到她要一整天装得温柔可人，她就兴趣缺缺，还是做欢喜跟他拼酒比较有意思。
“我好了。”
褚青晏转回屏风后，王妃换上了一套交领月白云锦窄绣袍，长发挽成髻，配上两朵同色系的绢花，乌发间斜插一根碧玉簪，温润而素雅，轻纱覆面，只余一双秋水般明澈动人的眼睛。
外间已经摆上了早膳，洛玖卿解下轻纱一侧的绳，捧着牛乳小口喝着。
她在府中住了那么久，除了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鲜活娇俏，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拘着自己的举止，无论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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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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