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张总管向她禀报过,祈王府自然也设有粥棚,且为表率,是城外仅次于官府和太子的大粥棚,花出去的银子流水一般。
不过想到是为了救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其中还不乏妇孺儿童,洛玖卿也就没有那么心疼银子了。
既然京郊如今难民聚集,那混几个千杀阁的杀手实在毫不费力,她想不明白,太子为何要这个时候去表演爱民,观众虽多,危险也大啊。
洛玖卿不知道,太子如今在朝野,声望日跌一日,更有流言传出,说这些日子大盛连连灾祸,都是因为少主不详,是天意要废太子呢。
太子如今是被逼无奈,必须在此时有所作为,以挽回民心。
不过即便洛玖卿知道这些,也只会嗤之以鼻,因为这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幕后之人做此局,为的就是逼太子中元节出面,以便有机会刺杀他。
那么这些流言的始作俑者是谁,便显而易见了。
“接还是不接?”
洛玖卿虽与太子仅见过一面,没什么交情,但他是王爷的兄长,她不得不考虑太子若死了,对于他们祈王府的影响。
裕景帝只有二子,太子一死,祈王殿下便是名正言顺的新太子,未来将登宝座,成为九五之尊。
似乎是个划算的买卖,并且等他真成了太子,入主东宫,她不可能皇宫与青玉楼两头跑,意味着她上两份工的日子也可以结束了。
青玉楼花魁和太子妃之位,想也知道,哪个分量更重,
洛玖卿不敢说深宫之中就一定没有千杀阁的力量,但是千杀阁对于皇宫的把控肯定不如外边。她甚至可以借此机会金蝉脱壳,摆脱千杀阁的桎梏。
洛玖卿越想越兴奋,双目透亮:“接。”
“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失败,可又要倒欠千杀阁一个任务。”
“想清楚了,接!”
这是一场豪赌,与赌赢的筹码相比,失败的这点损失根本微不足道。
柳香玉叹了口气:“想不到,关键时刻,你倒是狠心。”
洛玖卿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柳香玉耸了耸肩:“本还担心你对祈王动了心,会不忍心下手杀他的亲人。”
“……兄弟之间也未必感情就好吧。”洛玖卿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自欺欺人,感情便是再不好,那也是亲兄弟。
柳香玉不想动摇她的决心,按下一些话没有说,祈王是个重感情的人,对待朋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血亲兄长。
太子殿下,虽然没有大的才能,却也是温厚良善之人,让她入局杀他,也算得上那人的好手笔了。
如今洛玖卿被表象迷了眼,看不穿自己的内心,可终有一日她会想明白,是这场刺杀引她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她的双手自此沾染鲜血,她与爱人从此反目。
而等她后知后觉察觉到的时候,等真相大白的时候,面对祈王殿下的爱恨交加,她的痛苦可想而知。
这难道就是季玄想要的结果吗,若她不爱他,也就不会痛苦,若她当真爱上了他,这便是对她背叛的惩罚。
真真是好手段好心机。
只是那个人或许这一次也会输呢。
柳香玉眼光毒辣,早看出了季玄对洛玖卿的不同,他那种变态,爱人的时候会是这个样子,她一点都不意外。
等他后知后觉的时候,他用祈王殿下加诸在洛玖卿身上的痛苦,将会同等地回旋到他自己身上。
二人磕着瓜子闲聊,一整晚时间过去,因着宵禁,整个青玉楼静得仿佛一座空楼,虽然没有一个客人,楼内的大小灯烛悉数点着,亮如白昼。
“你说你,楼里热闹的时候,叫你来你不来,现在没客了,倒是巴巴地每天都来,我又不给你工钱,来我这装什么勤快?”
洛玖卿揽着柳娘的手臂晃了晃,撒娇道:“没客人,便不能来陪你了么?这恰恰证明从前我是真的抽不开身,如今闲下来,不就每天都来了么?”
“赶紧走吧,我这可不管宵夜。”
“小气。”
今日收到王妃回信的褚青晏有些激动,因为那张纸看上去便写了不止一句话,这次王妃终于不是简单“信已收悉,一切安好”的回复了。
可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了。
大小陈看着自家主子脸上风云变幻,都捏了把汗,王妃到底给王爷写什么了啊,能把王爷紧张成这样。
王妃说她想在中元节出城放河灯,为父母祈愿。
这是王妃第一次主动提起要出门,还是这样的理由,褚青晏不可能不答应她。
他犹豫只是因为那天他实在无法陪在她身边,皇兄确定要参与今岁放河灯以挽回民心,整个事情的推动疑点重重,背后那只手翻云覆雨,搅得尚京局势乱七八糟,太子出行定是危险重重。
那日他肯定要守在皇兄身侧,就顾不上王妃那边,他不放心。
褚青晏:“沈骁风回来了吗?”
陈英躬身应道:“还没有,七日前便已收到沈大侠从夙州传来的书信,称他即将启程,近来流氓匪寇猖獗,夙州往来尚京的驿马本就受阻,若按正常速度,沈大侠该当已经回了,如今迟迟未归,怕是在路上耽搁了。”
褚青晏将王妃的信件折好收入怀中:“中元节,王妃要去放河灯,你二人与谢程、邵严一同护卫王妃安全,不得有失。”
二陈两脸震惊,互看一眼后,一同跪了下去。
陈英:“王爷,中元节还是让我们跟着您吧?”
陈繁:“是啊。”
“此事不必再议,你们四人务必护好王妃。”
“是。”二陈垂首,压下面上的担忧神色。
“师嫣送进京了么?”
陈英:“今夜应当会到,我马上拿令牌出城接人进来。”
“我亲自去,你们回府安排中元节王妃的护卫事宜。”
“……是。”
*
七月半,尚京城内笼着一层薄烟,家家户户门前摆着香炉,燃香祭祀,为逝去的亲人祈福。
只是今年的中元节,因着满城随处可见的巡防兵,显得哀戚不足,整肃有余。
洛玖卿早就准备好了今日要放的河灯,早早吃过晚膳,便准备动身出门,看着马车外严阵以待的三人,和乌泱泱围着里三圈外三圈的护卫。
她按了按额角,头痛得很,难怪呢,王爷跟前从不同时离身的大小陈,这几日都搁府里待着,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护卫,暗中的死士不知还有多少,四角缺一角,想必就是暗卫统领谢程了。
洛玖卿抬眼转了一圈,不知他藏身于何处,派这么多人盯着她,若非她确信自己还未暴露身份,真分不清是来保护她还是看着她的。
现在她脱身都是大问题,可任务她跟夭英已经接下,若不能直接参加本次任务,肯定会被除名。
马车晃晃悠悠往城外而去,夭英掀帘观察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几乎全府的护卫都出动了。”
“今日的计划还未确定吗?”
夭英摇头。
按理说这样大的行动,不可能不提前谋划,季玄到底在想什么?
夭英附在她耳畔:“我听说,参加此次任务的杀手超过百人,季左使发话了,各凭本事,手刃太子者,记甲等任务一件,伤及太子者,记乙等任务一件,辅助杀伤太子护卫者,记丙等任务一件,未有寸功者,视为任务失败。”
“这么说来,我们必须有所行动。”洛玖卿思考了半晌。
夭英见她突然放松了神情,赶紧问道:“娘子可是有主意了?”
“没有,想累了,歇会儿,到时候随机应变吧,还不知道焉河到底什么情况呢。”
这是洛玖卿第一次放河灯,千杀阁里没有河,也不允许祭奠,从前季玄会偷偷带她燃长明灯,一盏灯燃到天明,他也会陪她到天明。
洛玖卿趴在窗口,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流,尚京百姓们憋了大半个月,都想趁着今日去城外走走,马车在人群中走得极慢。
一个时辰后,才堪堪出了城。
太子放灯的时辰是钦天监算好,还要一个多时辰才到,洛玖卿趁此间隙先放自己的河灯,放了两盏荷花灯后,她拿起最后一只形制特别些的河灯。
这是一个兔子形制的河灯,白兔娇憨可爱,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
洛玖卿捧着河灯出神,她只知道那个姑娘后来的名字叫小满,不知她脾性喜好,亦不知她生辰年月,这盏灯上只写了两个字——欢喜。
愿她今生灵魂安息,不再苦难。
愿她来世不受苦楚,只有欢喜。
三个河灯放完,洛玖卿左手边的春枝也将手里的河灯放了出去,她右手边的夭英抱着河灯发了会儿呆。
洛玖卿碰了碰她的手肘:“夭英,发什么呆呢?”
“没事。”夭英摇了摇头,“我就是有点儿想他了。”
夭英半蹲,将河灯置于流淌的河水上,轻轻松开了手,这是洛玖卿第一次见她如此柔软的情绪。
计划要放河灯的时候,她就将春枝和夭英叫到了跟前,告诉她们,中元节她要出城放河灯,丫鬟只带她们二人,让她们有需要的话去找张总管要河灯。
自她说完这话,夭英便怀揣了心事,洛玖卿问她,她只说她不知道该给谁放灯。
她自幼没有双亲,流浪长大,不知自己父母姓甚名谁,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直到临出发前,她才别扭地从张总管带回来的河灯里,选了一盏,选的是最朴实无华方方正正素纸糊的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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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放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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