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晏垂首替她缠好纱布，看着他细致小心生怕将她弄疼的模样，洛玖卿生出些别样的情绪来，她收回放在他胸口的手，摸了摸他的脸。
褚青晏抬头看她，露出些许疑惑。
洛玖卿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王爷……辛苦了。”
“其实让春枝来就可以了。”洛玖卿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春枝。
突然被点名的春枝回过神：“……王妃有何吩咐？”
“没事。”洛玖卿摇摇头，“你先去马车上歇会儿。”
陈繁驾着马车刚到，停在离他们不远处。
看着春枝的背影，洛玖卿觉得或许该跟她谈谈了，从自己和夭英回到粥棚开始，她就不太对劲。
可是从刚才她维护自己的样子来看，她即便起了疑，对自己也并无恶意。
刚才还想舍身救自己，虽然添了乱，但心终归是好的。
褚青晏见王妃失神，学着她的样子也摸摸她的脸：“今日被吓着了吧。”
“嗯。”洛玖卿垂眸点点头。
褚青晏有些后悔同意她出来放河灯了，他没有想到千杀阁的人找不到太子，竟然盯上王府这边。
将太子送回宫，得知她还未回府，他驾马领着人赶出城，赶到粥棚时不知何处放出红烟信号弹，千杀阁剩余的杀手们一哄而散，这场闹剧才算收场。
他收拾起王府还能行动的人马，赶来寻王妃。
王妃身上还有些小伤口，褚青晏一一替她抹上药，看见她左侧肩颈处的红痕时愣了一瞬，目光扫过掠到右侧，王妃右边颈侧有一道寸许的小伤口，血迹已经干涸，留下深红一条细线。
这道伤口的位置有些熟悉，他想起他刺向欢喜的那一剑。
褚青晏不由抬眼看向王妃，对上她明澈的眼睛，像，她们二人实在太像了。
“王爷，怎么了？”洛玖卿见他神色有异，突然想起来她脖子上的痕迹，她赶紧捂着脖子往后躲了躲，垂眸轻声道，“王爷放心，贼人没、没得手。”
褚青晏将她拉回来，轻轻在那道伤痕上抹上药膏，王妃身上小伤无数，有一处恰在颈侧也没什么奇怪的。
终于抹完了药，褚青晏松了口气，王妃身上除了右臂上的伤较重，其他伤看上去无大碍，他将人拥进怀里，双手环在她后腰。
洛玖卿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王爷，你……不生气吗？我……”
他将头埋在她颈窝：“你没事就好。”
“王爷，大家都看着呢。”洛玖卿推了推他。
褚青晏搂得更紧了：“他们不敢看。”
洛玖卿在王爷手臂上摸到一片湿滑粘稠的痕迹，想起他在焉河边似乎也受了伤。
她从王爷怀抱里退出来，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惊道：“王爷，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
“流这么多血还说小伤。”洛玖卿咬了咬唇，他穿着黑色衣裳，染上血迹也不明显，细看才能看清手臂上的破口。
洛玖卿学着他样子替他清理伤口，现将患处的衣裳剪出一个口，撒上药粉后再用绷带包扎。
褚青晏看着王妃认真替自己处理伤口的摸样，忍不住将人拥进了怀里。
她平日里那样胆小的一个人，今日临危不惧，还保护了身边的丫鬟，可见他素来并不了解她，她骨子里的善良勇气，并不逊于任何人。
贼人全部被抓获，陈英准备来向王爷回禀，被陈繁横臂挡下：“王爷此刻……不方便。”
洛玖卿眼尖看见这一幕，她拍了拍王爷的背，反过来哄他：“好了，陈英有事情要跟你说，先忙正事吧。”
褚青晏这才有些不舍地将人放开，本想说让她先上马车，犹豫了一瞬，还是将人放在了自己身边：“陈英，过来回话。”
“是。”陈英打开陈繁的手跑过来。
陈繁在他身后龇牙咧嘴，他这兄长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呢！
“王爷。”陈英躬身行礼，将贼匪的情况一一禀明，小屋晕死的那个，他看了看王爷的眼神，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小屋里有个贼人是现场这伙人里资历最深的，他……被人刺中百杀穴，下半身废了。”
“百杀穴？”那个穴道极其隐蔽，且知晓的人并不多，在后背肩胛骨下，需要角度十分刁钻才能斜刺点中。
洛玖卿小心翼翼地举起左手：“是、是我刺的。”
她勾住王爷的小手指，声音微颤：“王爷，我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是他该死。”
陈英汗颜：“……还没死。”要去补一刀吗？
“带回去吧，他们这伙人除了今日犯下的事，身上肯定还背着其他犯案，查。”
“是，王爷，他们还有四人，一个老者带着老大和老二，出去找老三了。”
“一并抓捕归案。”
这是要一锅端了啊，陈英感觉今日王爷格外冷酷，他不敢怠慢，应声后即刻便去安排。
谢程等三人此刻才姗姗来迟。
褚青晏看向戴着黑面巾的窦丛璋，眸中寒意森森，我叫你保护王妃，你就给我保护成这个样子？
窦丛璋垂眸轻咳一声，他单膝跪地：“此次是我疏忽，要打要罚，任凭王爷处置。”
谢程也跪下：“末将护卫王妃不周，请王爷责罚。”
褚青晏：“将功折罪，若有下次，一并处罚。”
京郊闹出刺杀太子的事，京城戒严，这一夜出来放河灯的百姓们都被拦在了城外。
褚青晏凭借祈王玉佩本可以在接受盘查后入城，可城外围着的百姓太多了，他们浩浩荡荡一群人骑着马，再加一辆马车，根本无法穿过人群。
陈英问：“王爷，要不要清场？”
褚青晏看向王妃，若只是他一人，在外扎营宿一晚也无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再闹那么大动静，但是王妃今夜本就受了惊吓，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应该好好休息的。
洛玖卿明白他的顾虑，百姓们也着急回家，今夜城门闭了，他们席地而坐也想等天亮开城门。
她掀起帘子，城门外百姓们密密麻麻，或依偎着打盹儿，或就地躺下睡觉，这一夜大家都很疲惫。
洛玖卿摇了摇头：“王爷，我没事儿，今夜我们就在城外将就一晚吧，粥棚那边有屋舍。”
“……被砸毁了。”
洛玖卿他们走后，陈英陈繁也是且战且退，没有跟杀手们死磕，所以粥棚很快被杀疯了的杀手们给踏平了。
“……扎营住帐篷也可以，我……还没试过住帐篷呢。”洛玖卿眸子里闪烁一丝期待，今夜无风有月，寻个宽敞的地方扎营也未尝不是件美事。
褚青晏从京城带出的这支队伍本是京郊的驻军，今日为护卫太子特意抽调，随行带着行军必备的物资，帐篷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寻好安营扎寨的地方后，褚青晏下马车叫来陈英：“拿我玉佩进城，去请顾大夫。”
“是。”
“王爷。”另有将军模样的人过来回禀，“千杀阁杀手活捉三十二人。”
“暂且关在西郊大营，连夜审问，不得耽搁。”
“王爷不亲自审么？”
褚青晏看了看马车，千杀阁杀手被抓后有些会服毒自尽，即便自尽失败，关不了多久也会突然暴毙，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但此时此刻要他留王妃一人在此处，他不放心。
“蔺将军先审，本王晚些过去。”褚青晏与千杀阁杀手打过太多交道，也有些软骨头，不甘心赴死，会在死前招供一切，但是他们知道的也不多，千杀阁阁主从不露面，左右使作为阁主的传话人，也戴着面具隐藏身份，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面貌。
至于千杀阁的大本营，每个人口中所在的地方都不一样，褚青晏也曾试图去寻找过入口，但是根本找不到与他们所说对应的地方。
审他们，大概率也是徒劳。
洛玖卿掀开帘子看向窗外，扎营地旁边有一条小河，是焉河的分支，月华之下，波光粼粼，孟秋时节，还残留着夏季的一丝暑气，夜风微凉，吹散了这最后一丝燥热，与今夜不寻常的血腥气。
她突然想下马车去走走，嫁入王府这几个月，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风光。
洛玖卿起身，躬着身掀开车帘，与马车外正准备进来的褚青晏正面对上。
“王妃要下马车？”
“嗯。”洛玖卿点点头，“想下去……想跟王爷一起走走。”
褚青晏跳下马车，向她伸出双臂，准备抱她下来。
洛玖卿拎着裙子，看着车板与地面的高度，犹豫了一瞬，终于将手勾着褚青晏的脖子，由他将自己抱了下去。
二人沿着河边走，周遭静悄悄的，他们也没什么话聊。
洛玖卿偶尔随意踢起地上的碎石，发出些声音才显得没有那么静谧。
褚青晏偷眼看她，今日发生这么多事，她会不会……想起些什么？
他伸出手，想牵住王妃的手，还未触及王妃的指尖，王妃突然跑了出去，她指着远处河岸边停泊的一艘小船：“王爷你看，那儿有船。”
那是一艘扁舟，舟身长满了青苔，看上去久无人使用，是一艘无主之船。
褚青晏从王妃眼中看出些跃跃欲试的眸光，他跳上船，从船头走到船尾，确认这艘小船没有破损，不会进水，然后折返回来扶王妃上船。
他左右摇桨，将船划至河中，丢开船桨任由小船随波逐流。
二人并排躺在舟中，周身是河流潺潺的水声，耳畔是对方的呼吸声。
洛玖卿偏头去看身边的人，月华洒在他身上，描摹出他面上疏朗的轮廓，他突然睁眼，月光闯入他眼中，比银河还要绚烂。
褚青晏也偏头，四目相对，浮动的气流有些升温，河水流淌似乎也更急迫了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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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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