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的人影在眼前浮现,不知是错觉或是幻觉,他瞧见了一位总觉熟络的男子。
男子一身蓝衣,长发琯在身后,发带随着风雪飘荡不停,秋千在他眼前晃动,渐渐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脸色平和,笑得很是开心。
秋千上坐在一个孩子,约莫七岁大小,他无法靠近,只能看着他们动作,幼小的孩子被晃的很高,悦耳的笑声显得稚嫩的孩童不经人事。
他看的入了迷,眼底闪过一丝喜悦,可下一刻,他突的瞧见自己眼前是一片宽广的天地,随着秋千的晃动,他有些眩晕,画面不断交替,开始变得有些不同,他瞧见自己站在原地,滔天的大火卷着屋檐而过,点着地衣燃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宫观,一支冷冽的羽箭乘着寒风,堪堪划过他的脸颊,血色染上绯红的侧颈,堪堪滴落。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眩晕感还持续盘绕在眼前,昏昏欲睡。
他伸手捉着秋千的连接处,指尖轻颤,原是在笑,却突而落了泪,点点晗珠哗哗落地,连身后之人也停下了手。
他望着苏似远,将他抱起,触着他的眼睫,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润如水的声音恍然闯入耳尖。
苏似远抬眸望去,朦胧的水雾遮挡住了视线,和煦的春风拂过颊侧,风过谢桃花,稚粉的桃花落在身侧,男子的话语也随之飘远,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远儿怎的哭了?告诉爹爹可好?”
苏似远并未说话,攥着他的衣摆,有些瞧不清楚眼前人的模样,他伸手拭去泪水,却发觉挡住自己的不是泪水,而是他眼前的一道阵法,使他无法瞧清那人的容貌。
春桃飘飘扬扬而过,小院的轮廓让他隐隐有些头痛,男子身上是好闻的桃花香味,让他几近贪恋的不想松手。
他却忘了,此处只是堪桃花的一重幻境罢了。
画面渐渐流转,他被男子带入了屋中,那是一处极为宽大的宫殿,殿内有一位同样瞧不起容貌的神君,大抵是这般称呼。
神君并未抬头瞧他,反倒是男子向他走近。
男子似一捧春水,冬眠在这阔气的宫观之中,安静地不打扰那人。
神君似是蹙着眉头,方一靠近,苏似远便发觉他身周冷得很,可身子却很热,还未待他开口,神君便先抬头看他。
他抬起食指,在苏似远的颊边戳了戳,苏似远觉得疼了,身体便挣了挣,见神君伸手抱住自己,便控制不住地哭了。
“呜哇……呜呜……”
婴孩的声音灌入耳间,伸手咬了一口神君,神君的手指被苏似远含在口中,涎水顺着指身流下,粘腻的感觉让神君不忍有几分触动,哭声却越发大了起来。
“沈峥屿,你莫要乱弄疼了他。”
“是是是,只不过,这孩子也娇气过头了吧。”
苏似远又是咬了一口,长了有些时间的虎牙刺破了神君的指背,血腥味在口中扩散开来,腥味过重,使他怀中的孩子又哭了起来。
男子将孩子抱回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口中哼着童谣般的歌曲,边哄着孩子,边骂神君:“棠花送,棠花终,棠绕青丝结九重,重重结,声声暗,病中吟却尚无庸。银月碎,刃色追,血中花葬无厚非,此书至情千千念,不思当枉彻桦年。”
“棠花送,棠花终,棠绕青丝结九重……”
苏似远听着熟悉难忘的童谣,渐渐睡去,耳边还残留着男子如水细腻的回音,如同南海一族的笙潮螺,回音不断,渐渐变小,落在心中。
攀谈的话语并不那么清晰,仅有二三落入耳中,男子望着神君,有些伤神地叹息:“峥屿,远儿日后该如何是好?”
“这事藏不得多久,这孩子……怕是在你我身边多留不得。”
多留不得?
竟是生了冤孽。
“可远儿还这般小,我忍不下心来,若是让他离开,他又能去何处?”
“我纵然不舍,可……总会有那一日,怕是灵魂碎裂,犹不可偿还半壁。”神君微露两难之色,指尖摩挲着苏似远的脸颊,阉上了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现,只有他有法子了……”
“可他……”男子顿了一顿,终是没有说出来。
神君摇了摇头,只是又一次重复,“只有他,有那分能力护住远儿……”神君面色发苦,拧着眉,眼眶却是红了几分。
男子无奈的应下,却未曾想过,那日竟来得这般快,不过短短数月,便有人虎视眈眈,攻破了奉民窟,下城门失火,一时间人荒马乱,民不聊生。!
络河十九年,下城门失守,正道神修攻破凤凰一族居生地界,落了死劫,全力捉拿鲛人连结凤凰所产幺子,令,其死以证自族所白。
可即便如此,神修一脉仍不肯放尔离去,天道恢法,可破,可堪,却不可续。
天要亡我一族性命,便叫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苏似远被放在了一处隐蔽之地,若无战后排查,绝无可能被寻到,男子来到神君身侧,手中捏着一角衣袖,瞧着眼前血流不止的长子,堪堪悬崖勒马,终是开了杀戒,语气虽柔若扶柳,却是含怒未发。
男子眼眶赤红,长子抬手拦住他,指着天边高挂的金月,说不出的慌张,强撑着站起,男子瞧见了眼前长子的阻拦,不解地问:“为何阻我?!”
长子捂着胸口,长剑半数插入泥中,抬手割破手心,男子的眼中化作更为深沉的蓝色,下意识拦住长子,却被凤凰秘术阻拦在结界之外。
“枫眠!你要做什么?!万不可犯此大忌!你这是要自己的命!”
他堪堪点落天边的一丝金月,化作羁绊窜入沈枫眠的眉间,点点赤红的花钿,将其灵魂生生撕裂化一为二。金月随着点落的次数及血光的折射而变得渐渐红艳,男子却并未觉大势在手,他恨恨地望向神修盘集的九月湾域,尚且怡然自饮,谈笑风生,却道是炉鼎恒生,变数颇多,杀无赦!
神君看着自己手中的鲜血,望向奉民窟中满城风雪,终是决绝而上。
“锵——”
神君化作原身盘踞而上,悬于神修怡然自安之处,纵行喷下凰火,白色的火焰沾上神修的衣袍便开始猎猎作响,仅在片刻,便已经烧遍全身,偏偏口中还大放厥词,羞辱有加。
“沈峥屿!你会遭受伏羲神主的报应的!”
“孽障不除!业火不断!等着天火烧遍你们的身体,便会灵魂碎裂而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要亡你沈氏凰族!”
长子生生吐出一口鲜血,一沾上地,便泛起了大火,脚下的土地冒着天火,开始蚕食沈枫眠的神魂,碎裂的神魂较之众人,更是强人所难,逼至绝路。
沈枫眠单手撑地,又是吐出满口的血,随着天火不断包裹,血也随之越来越多,血迹斑斑的衣袍被大火吞噬,他被折磨得疯了,从未有人能在天火之下抗衡,他被烧红了眼,指尖轻颤,咬破舌尖以保最后一丝清明,他开口吐露出清晰而又模糊的话语,一字一顿,将死。
“爹……爹……望……您……记……得……孩儿……死……于……自……刎……而非,贼……人……之手!”
言毕,沈枫眠提剑抵住脖颈,冰凉的剑刃贴着尚且跳动虚浮的经脉,直穿血肉,还未等得及,便见他笑以示之,死前留在男子心中的,依旧是从前忠贞不渝的有为青年。
血色开始与金月融为一体,盘踞其上的,是奉民窟中死伤的所有凰族,血气大开,为每位浴血奋战的凰族子民提供能源,渐渐占了主场。
却不料天神降临,打破了那弯血月,男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怨恨,双目被沈枫眠的鲜血染得妖艳异常。
男子抬手召来音袼,奏响了手中的风琴,数万死去的冤魂被沈枫眠领着重新出世,带着怨恨,却被天神一击摧毁。
神君口中发出异样的叫声,再也无法行动,男子捂着心口,低头一看,天神的手刺过他的心脏,血红得如同漫天飞舞的凰蝶,他们报着凤凰才能听懂的话语,而男子却听得一清二楚:凤凰初世,灭!
他看着漫天飘落的残衣,尸骸发出的恶臭以及鸣叫声中的悲鸣,他才发觉,已经败了,在神修攻破下城门时便已经输得一败涂了。
“峥屿!离开这里!回到你该在的地方,忘了这一切……”
沈峥屿愣在了半空,忘了飞翔,忘了回击,低头看着倒地不醒的男子,终于知道以己之力绝无可能反胜一般,振翅带着残存旧族一同离开,可到了最后,却只剩他一人活了下来。
苏似远在战乱之中被带走,捡回了一条性命得以苟存,却再难视物。
一支羽箭堪堪射过他的脸颊,朱红的花钿瞬间铺在额间。
他瞧不见救他的人是何模样,也再瞧不见男子与神君的样貌,只当想起之时,眼睛便又流血不止,同落雨一般,淅淅沥沥。
偏偏记住的却是灭族之状,父兄皆伤,记忆开始出现了偏差,渐渐也便不再记得,是为何而存,因何而生。
身陨旧地曲销次,刺骨寒意心灰冷。
络河三百年间,自刺于奉民窟旧址,世谓伏诛。
温习月伸手碰着苏似远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他险些觉得他已经死去,可微弱的呼吸还昭示着他安然无恙。
堪桃花一重幻境已过,灵魂碎裂才刚刚开始。
堪桃花一重幻境——过。
大家有没有发现呢?其实这可能是一个马甲?
下一周发的是《终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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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初版神魂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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