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他几番言之凿凿,连退路都想了不止一条,杭述稳漠然道:“说来说去,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我夫君广结善缘,友善邻里,几次出入道观毫发无伤,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说他的鬼?时候不早了,我看你也……”

“杭姑娘,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对面的公子起身,口若悬河地讲述起从小到大的事,小则墙角的记号,大则祠堂内的涂鸦。

每一件事,都能佐证,他是在这座府邸中出生长大。

他甚至能背出曾经私下里送给恩师的文章,写给故友的祭文,对杭述稳说,可以请恩师与故友的家人来当面对峙。

他出口成章,文采斐然,比班弈先更像杭百川口中的那个佳婿。

但这怎么可能呢?

片刻后,杭述稳问道:“你说你是四年前死的?”

“是。”

“既然如此,我有一计,可试公子真假。”

杭述稳认真地观察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些许失措。

但他只是伸出一只手,坦然自若道:“请说。”

杭述稳拿起小桌上的纸笔,“公子若是不嫌麻烦,写几个字吧。”

那人欣然点头,挽起袖子大笔一挥,写得行云流水。

杭述稳看了看,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

“果真是好字。”

“杭姑娘,这下你该……”

杭述稳却陡然冷却了目光,沉声道:“可在婚前,我与夫君已互通书信四年,对他的字迹再是清楚不过。你的字好是好,与四年前的班弈先,却大相径庭。”

那人收了笔,神色也随之变幻,但却没有被人拆穿的慌张,只有浓浓的疑惑。

“杭姑娘,在下克己复礼,谨守族规,在履行婚约前,与您并无往来,何来互通书信一说?如此胆大行径,稍有差池,岂不有损您的清白?严师教诲铭记于心,此等行径有辱斯文,我万万做不出来。”

“你撒谎。”

杭述稳掷地有声。

他这般循规蹈矩,与她记忆中的班弈先一点也不相似,看他这幅样子,香囊的事也不必再提。

至于香香,更不必问了。

她要嫁的班弈先,才不会是这种过刚易折的书呆子。

杭述稳面露怒意,冷声送客。

书呆子站在原地,并不动怒,提醒道:“借尸还魂讲求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那只鬼与在下应有关联。我记得濒死之际曾嗅到一股异香,这种香气与班氏祖上一位族叔颇为相似,族谱中曾有小字记载,杭姑娘不妨一看究竟。”

杭述稳狠狠皱起了眉。

他还看过族谱……

“此行不止我一人前来,那位曾助我还魂的道人已至曹州,如此恶鬼,必须严惩不贷,方能还曹州一片安宁。杭姑娘若是不信我的话,大可以拭目以待。告辞。”

说罢,他毫不留恋,转身离去。

*

回到群芳榭,杭述稳有些脱力。

不久前的心慌意乱像极了回光返照,她的手按在胸.口,几乎感觉不到呼吸的起伏。

杭述稳又不是心盲眼盲,班弈先的不同寻常早就在她心底种下了一粒粒种子,破土发芽,不知不觉连成了一片,却被她自欺欺人地用帷幕遮挡了起来。

四年岁月如水流逝,它们扎根在怀疑的土壤上,须发似的根部吸吮着她的鲜血。

“班弈先”的造访,无疑撕开了一面面粉饰太平的帷幕。

班香……

两年前她就在族谱背面看到了那页娟秀小字,开头有两句话:

班香,隆和八年十一月十一日,午时生。

生有奇香,故名为“香”。

结尾还是两句话:

肝肠寸断,思郁难解,隆和十九年十一月初一,子时,故。

停灵三日整,葬于抱香坡,棺中生花,莹白胜月明,花名:覆雪塔,未几,花开遍野。

再翻一页,便是倾颓的班氏如何利用覆雪塔赚得盆满钵满,改朝换代后重建绣楼,生意遍及四海。

杭述稳来到内间,翻出一个画匣。

画匣中,有三幅班香的画像。

不知从何时起,她做的梦越来越多。

但是班香……

她早就试探过了。

杭述稳打开了那些画,画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就是班弈先当初指给她看的那个小老头。

杭述稳翻遍班府,也没找到班香十一岁时的画像。

刹那间,她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神思,唤了一声“蒹葭”。

进来的人却是丹青。

杭述稳这才想起,蒹葭去给老虎准备肉干了。

她合上画卷,对丹青道:“丹青,我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少夫人请说。”

丹青难掩诧异,是何等重要的事,少夫人竟然用“请”?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将那个冒充公子的不速之客放在心上。

杭述稳:“去帮我临摹一遍祖宗们的画像,只要前朝的那几个,男女都要。”

丹青眼中划过一丝惶恐,“少夫人,我不能进……”

杭述稳抓住她的手,声音低了下去。

“我允许你进祠堂,拿上我的腰牌,没有人会拦你。”

丹青诚惶诚恐,但还是重重地点了下头,“少夫人放心,我一定办好。”

室内落针可闻,杭述稳抚摸着画匣出神。

如果她的推断正确,别人和她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呢?

是不是就坐实了,班弈先真的是一只鬼?

杭述稳的视线又落在那只荷包上,她坐在春凳上,一根根掰着手指。

好安静。

班弈先怎么还不回来?

铜镜照出她的背影,杭述稳似有所感,缓缓回身。

她看着镜中的人,眉间的牡丹花钿,晃晃悠悠的牡丹耳饰,衣裙上栩栩如生的牡丹暗纹。

杭述稳动了动胳膊,镜中的人也跟着动了动。

杭述稳皱起眉头,镜中的人也跟着皱起眉头。

她的全身上下,从发髻到绣鞋,每一件东西都是她与班弈先共同挑选的。

房中还摆着她修剪得歪歪扭扭的盆栽,盆栽边是一株新鲜的玉龙卧墨池。

珠帘上的串串也是她最喜欢的鹅黄色,班弈先喝茶的杯子上还被她画上了一只小乌龟。

杭述稳快步走到门前,想要喊住丹青,让丹青不要去祠堂了,她不想知道班弈先是不是班香了。

乍起的冷风吹醒了她发昏的头脑,杭述稳心神一转,立刻跑到马厩边,牵出一匹马,直奔花府而去。

*

半路上,她果然遇到了班弈先的马车。

杭述稳喘着粗气,马还没停,班弈先就掀开车帘走了过来。

杭述稳翻身下马,手就被他牵住了,继而,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冰凉的吻。

“怎么不在家等我?”

等看清杭述稳仓皇的脸色,他神情陡然一变,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几分力。

“谁欺负你了?”

恒通与马夫面面相觑,不敢近前,听不见他二人在说什么。

杭述稳空出来一只手,摸了摸班弈先冰凉的脸颊,在他专注的目光中,无端地蓄出一层眼泪。

她摇头说:“没人欺负我,是我做噩梦了。”

他的身.体是冷的,眼神却是有温度的。

杭述稳想扑进他怀中大哭一场,但碍于恒通与马夫还在,她只是哑声说:“我们别回去了。”

班弈先略作沉吟,让恒通与马夫先行回府,待四下无人后,他才轻轻拭去杭述稳脸庞上滑落的泪水,闻声问道:

“怎么了?”

杭述稳扯起他的袖子胡乱蹭了一蹭,蹭得眼圈儿红彤彤的,“你不是说别庄里还有份生辰礼吗?我现在就要看。”

她说的别庄,是抱香坡边的那座。

昔日废弃的宝塔已经修整完毕,气派巍峨。

班弈先有些为难:“现在太晚了,你不是说你还在长身体吗?先回府休息,明日我与你同去。”

“不累,我现在就要去。”杭述稳已经上了马,“今日我是寿星,你得听我的,不然我还要罚你给我唱戏。”

班弈先握住缰绳,将杭述稳牢牢抱在怀里。

缓缓走了一段路,班弈先向前一靠,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歪头问:“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杭述稳不说话。

她总不能说,有个道士正在守株待兔,要收了你。

班弈先用眼神一寸寸描摹着她的脸,“稳稳,你发现什么了?”

杭述稳侧过脸,郑重其事道:“班……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只要你不是坏人。

一米六的稳稳大王:躲在我身后。

一米八几的班香:大鸟依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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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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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夫归来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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