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风急雨斜处,立得脚定;花浓柳艳处,着得眼高;路危径险处,回得头早。”
人在世若是能品其趣味,定能活得畅快淋漓。
都知贾府是在京城中占据宁荣街半条街的荣宁二府,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而故事恰恰就在此二府开展。
荣国府荣国公贾代善娶了史家大姑娘,长子贾赦后继承了爵位,却因管家不力且不得贾母欢喜,渐渐地将管家之事交给了次子贾政。
身为贾政太太的王氏亦管着贾府内务事务,她虽出自金陵四大家族的女儿,却未曾读书,料理起国公府的事务不免些许力不从心,索性嫁入贾府的十多年头,大错未有,小错即改,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王夫人在生完儿子贾宝玉后,身体大不如前,记忆也不大行,若不是身边有个伶俐的丫鬟提点着,她也防不住管事娘子们钻空子。
一日,王夫人照例去伺候完贾母的早膳,回到院里,下人们都摆好膳食,大丫鬟彩鸳一见赵姨娘没来伺候,沉着脸、打着帘子便去寻人。
王夫人突然有些困乏,交代大丫鬟彩燕些事宜后,便合衣倚在榻上眯了眼。
恍惚之中,身子犹如腾云驾雾至奔天上,一阵微风吹迷了眼,睁开眼便是朱兰白石,绿树清溪。
王夫人即便是身处富贵荣华,也未尝见过如此仙境之色。
朱红色栏杆处站着一名梳着双丫髻小女童,看上去年纪虽小,但面上却显超凡脱俗。
小女童满脸笑意,朝着不知所措的王夫人招了招手。
王夫人环视了周围并无他人,纵有满腹疑问,也只能近身询问这个女童。
“小姑娘,请教这…是何处?”王夫人走近女童的身旁,轻声问道。
谁知小女童笑而不答,反而作势要领着她往内走。
一看小女童抬脚就走,王夫人哪里有心思深虑,连忙也跟在她身后,期盼女童能带她回贾府去。
经过气势磅礴的【太虚幻境】石牌坊时,王夫人连对联都不敢细瞧,只是暗自嘀咕未曾听过此处。
转过了牌坊,兜兜转转才看到了一座宫门,横书四个大字【虐海情天】。
“这虐字倒有些吓人,只是不知跟情何干?”王夫人虚觑一眼,不敢问出声来。
小女童对此一概不闻,不言不语地带领王夫人穿过两层拱门,终于见到坐落处。
只见重重殿影都有匾额对联,晃眼一瞧,都是【痴情司】【结怨司】等等让人心里发怵的殿名。
“难道我成日烧香拜佛,竟是到了这阴曹地府?”王夫人不禁出声道。
原走在前头的小女童顿时刹住了脚,转身笑道“夫人,这处可不是阴司地狱,虽说不似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那处祥瑞、神圣无比,却也是一方玄妙之境啊。”
王夫人知其失言,连忙回道:“仙子娘娘,我一介凡妇岂能见识这等天上仙境,劳烦您送我回去罢。”
女童一听王夫人要走,却是不依:“我既承得你的香火,须要有番作为才可。”
这话一出,倒是把王夫人唬得一愣,细想了下近些年去拜谒佛神得模样,却是没一个对上女童的。
想是女童认岔也未必,王夫人脸上不显,反而诚惶诚恐地说道“仙子娘娘,您带凡妇见识见识这仙境,凡妇十分感恩戴德,归去后凡妇自是加倍诚心向佛,香火也。”
王夫人话未说完,女童便打断道:“你既然向佛,也曾听得佛曰:万法缘生,皆系缘份。你承德我之缘至此,既来之,则安之罢。”
万般无奈之下,王夫人也没有道理反驳,只好继续随着女童,只是行直至空旷之处延伸出一座小亭,周边无水无波,倒是浮着烟云犹如湖水,屡屡幽香弥漫。
这一刹那,王夫人顿时觉得心中的苦闷随之散去,心旷神怡。
女童用手一挥,亭上顿时出现了一桌两椅,桌子还摆放着玻璃盏和琥珀杯、几碟花果,却不似平常可见的模样。
这仙人做法,倒又把王夫人又是震撼又是激动。
“请。”女童作出了入座的手势,王夫人再三推让,只好先坐上西边的椅子。
女童顺势坐在东处的椅子上,有些好笑道:“我又不是你们人间之人,何须在我面前做这一套呢。”
听得王夫人脸上微微发烫,为了掩饰窘迫,手上自然地扶着玻璃盏往琥珀杯上倒,摇曳倾注琼浆玉液,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女童示意王夫人举杯尝尝,王夫人也不推让,先是轻沾一唇,满口齿香,不自觉顺下了半杯,回味无穷,忙问道:“这似酒非酒,似茶非茶,很不寻常。”
这话一出,惹得女童咯咯地笑了起来:“风霜雪雨之水、春夏秋冬之花、喜怒哀乐之红、青松枯柏之木,加之日月精华酿造而成。凡间之物岂能有呢。”
没想到这杯不起眼的饮物,却是汇集了世间万物。
王夫人不禁感叹:“若非仙子娘娘有意拉扯,我这种凡妇也无法尝得如此仙露。”
女童眉头一挑,笑着说:“如果只是满足口腹之欲,这也太小看它了。你猜猜它的名字如何?”
王夫人拾起余下半杯,凑近鼻子嗅了嗅,想着以前看过的戏曲,心中有了主意:“莫非是瑶池金液玉汁?”
女童拍手大笑道:“俗,俗!你们凡人就是爱这金的玉的,我这可不兴。”
王夫人不觉地将手袖拉出来些,女童笑着不点,转头娓娓道来:“你们古人倒有一诗妙,’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因名为’清梦‘。”
“清梦。”王夫人嘴里念着两三遍,也笑着将剩余半杯喝尽。
这时,女童倒是对凡间命名有些许兴趣,指了指桌上的四盘花果,说道:“此花果是我寻觅多时,偶得一灵感而制成,还没正式取名,若给你取如何?”
刚闹了场笑话,王夫人哪里还敢轻易开口,忙着推让道:“凡妇之见,岂不玷污了仙子娘娘的耳朵。”
女童又是不依,王夫之无奈地看着满脸戏谑的女童,拾起箸一一品尝,想着家里老太太时常点评美食之语。
如果照常说出又是不妥,仔细一番斟酌,倒不如有’无’字显得高尚些。
王夫人拿起丝巾擦了擦嘴,缓缓道:“此果无色,此果无味,此果无香,此果无温。”
以为能避开女童笑话,结果却见女童笑得更加放肆,笑得差点打滚,更是说不出话来。
这时王夫人的脸上已浮起红云,起身自罚了三杯。
许是笑够了,女童这才歇了笑,称赞道:“我可不是笑你起得不好,你这名起得妙,岂不是新’四大皆空‘。你未读书的妇人都有此等想法,可见凡间莫不是济济多士。怪不得仙人多有凡心炽热啊!”
王夫人喝了几杯后,心境越发清晰,听女童的话后,倒像是听到新闻惊奇道:“常闻凡人修练、筑丹以此飞度成仙,仙人下凡可是奇谈啊。”
“短短数十年修炼哪里能成仙,若真能修仙成道,只怕这里都无处可站。更不用说丹药又不是灵丹妙药,即便这’四大皆空‘也无蟠桃之效,最多强身健体。”女童倒是一脸正色道。
随即伸手指了指亭边一处隐隐若现的朱色仙草:“那处是一株绛珠仙草,多年受天地日月精华,历经风雨霜露滋养,快要修炼成仙时,赤瑕宫一神瑛侍者偶经此处,忽闻人间苦难而泪撒。这神瑛侍者倒也至纯,坏就坏在这饱含凡念的泪珠也撒在绛珠仙草身上,故其修成仙体便带着凡念之意。警幻仙子倒有一法子,趁太平盛世之际,令她下凡经历一番,消去凡念后归位。神瑛侍者得知绛珠仙子因他的泪水而下凡消念,不经想到他之前所见的凡间苦难,更是立志下凡去护佑她一世,便也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更是另有一件千古罕事,一道一僧带着一顽石来说要去下凡经历一番繁华富贵,这也让警幻仙子有了主意,便将顽石随着神瑛侍者一同,这么一说道,跟你也是有缘,妙!”
故事听得正起劲,话语中的顽石却带给王夫人一股熟悉之意,心中有些囫囵,想起身探近亭边看看。
一阵昏天暗地,王夫人这才发觉头重脚轻,步伐乱了起来。
“呀!”一声清脆的惊讶声响起,女童这才解释道:“倒是忘了这’清梦‘喝多了,脑子越发清新,只是这身子却散得慢。”
于是便连忙将王夫人带进一个宫殿处,扶上偏房歇着,交代了一句:“你且在这待着。”便合门离开了。
而半倚着榻上的王夫人半闭着眼,胸腔里不禁涌上了一股吐意,深怕玷污了仙境之处,顾不得身子轻飘飘地就猛然起身,踉踉跄跄,皱着眉头寻起了痰壶之物。
前方突然见到一壶状之物,王夫人心喜,未察觉脚上动作跟不上,整个人往前一扑,直径径地撞进旁边一面等身大镜子,惊叫声未呼出就无影无踪了。
注:开头诗句来自《菜根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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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仙童谢邀王氏入梦 簪璎世家终结苦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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