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杜青送她做的膳食,经过萧七以银针试菜,他看下银针没变色,嗯没问题。禀告了声才让她进去。
有李厨子做琳琅满目的膳食在前,她这特意送来的三碟糕点倒显得寒碜不少。
但杜青是那种遇难则强的人,沉稳将糕点放到色泽漂亮她说不出什么木头制的桌上,然后眼巴巴看向世子。
萧翎一向在吃食上不甚讲究,只求充饥不求华美,与沉湎酒色的一些世家子弟相比,他很是与众不同。
恰到好处,萧翎用过晚膳,他食得不多。李厨子的厨艺这么多年还未精进,简单一道红烧肉,他硬是做出油腻来……
他实在动筷不多,随意夹了几箸。
便听到杜青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厅外响起,他抬起一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眸,“你有何事要亲自告知?”
闻言,杜青睁着美眸,一字一句转述李厨子的话。
就见世子默不作声,她狗腿似的讨好道,“奴婢做的几盘糕点,世子若不嫌弃,可尝尝。”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刻意上前讨好,李厨子的事不就好办了么。
看着瓷碟中精巧的糕点,萧翎一双狭长的凤眯微眯。他一身淡青色长袍,袖口处纹着墨竹,明明容貌似高不可攀的谪仙,但不说话时,身上煞气一点都不少。
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拾起一块,然后杜青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世子执糕点动作一顿。
他未松口,只撂下一句“看我心情”,便转身洒脱离开。
留下风中凌乱的杜青在原地:“……”
世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
三日之期转瞬就到了,院子正中央早已摆好灶台,两人比试所需食材、器具等一并应有尽有。
两位正主还没来,泱泱丫鬟及下人围在周围,或踮脚相望正门口,或交首相谈,气氛好不热闹。
杜青来到西院,只见李大厨满是不耐立于门口,似是在等人。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劝你早点放弃认输。以免到时候输了,哭着鼻子卷铺盖走人!”
李大厨一看到杜青出现,心里那股傲气作祟,一上前就是一顿劝诫。
闻言,杜青眼眸微闪,却不气恼。
笑着回道:“李师傅若赢了我一个小小厨娘,但也算正常;但我若赢了李师傅你呢——”
“恐怕到时候,李师傅比我输时要难受个千万倍!”
“而且,比试尚未开始,输赢又不是李师傅你一人说的算!”
一番看似绵软实则有力的反击,未等李厨子作出反应,杜青娇娇一笑提裙进院子。
“呸,小贱人!”
李厨子气得眼睛通红,狠狠啐了杜青背影一口。
既然不自愿放弃走人,那就让她尝尝什么叫心如死灰的味道好了!
院子里,杜青正在准备灶台及食材,李厨子满脸傲气随后进来。
“你说,他们谁会赢?”
两位正主一出现,看热闹的丫鬟更多了。
叽叽喳喳的戏谑声,环绕在杜青耳边,但她眼皮都没掀一下。
只是专注地检查眼前的灶台及食具。
身旁的李厨子眼眸蓦然变得晦暗,嘴角勾起一丝晦暗不明的轻笑。
倒是会装样子,只可惜——
丫鬟之间甚至打起赌两人谁会赢,突然之间,眼尖的丫鬟瞥到出现在门口的玄黑色衣衫一角,拔高声音,
“世子爷来了!”
院内蓦然安静下来,杜青刚挺直身子,似有察觉朝正门口看去。
只见萧翎一身玄黑色锦服,整个人尊贵又清冷,身姿挺拔,姿态淡然。
面色倒比之前有了血色,眼眸漆黑似浓墨,俊得让人挪不开眼。
不过与其对视一眼,杜青就头皮发麻,忙低下头。
看上去与其他丫鬟下人没什么区别,态度恭敬。
萧翎倒是若有所思朝她看去,只看到她一小处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黑乎乎的发髻。
他收回视线,身后跟着的是抱剑满身煞气的萧七。
低着头,看着自己脚趾尖的杜青倒是胡思乱想起来。
那晚,鲜美的鲫鱼汤还是有用的。第二天,府上并没有关于某小厨娘夜闯后厨的消息传出。
看来世子也不是如他面上那般冷心冷肺。
“这么多人聚在这看热闹?”,萧翎幽幽开口。萧七瞬间懂了自家主子心思,吓唬周围多余仆人,“还不快下去?”
一时之间,看热闹的丫鬟仆人退下大半。个别实在看热闹的丫鬟仆人以帮忙为由,才留了下来。
萧翎坐于主位,众人知他身子骨不好,常病气入体缠身,但众下人并不敢藐视他的命令。
他飘乎乎扫视一圈,将院中场景尽收眼底。
“时间差不多了,两位开始吧。”
一声令下,杜青和李厨子为时两个时辰的比试正式开始。
身旁管事宣读比试规矩,“本次比试,两人需要准备一道菜肴,一糕点和一饮品……”
桌案上还有专门的沙漏计时,沙沙风声穿过院子。
杜青像打了鸡血般,满是激情昂扬投入厨艺比试。
反观那李厨子倒是漫不经心,如闲庭信步捣鼓手中的食材。
有了前面的警告,丫鬟仆人则压低声音皆道李厨子赢定了,有十几年经验的厨子岂是小小厨娘比得过。
听着这些,杜青脸色变都没变一下。
闲言碎语算不了什么,当美食博主时,最火也是热度最高时,网上的谩骂肆意猜测可是比现在多。
她手下动作行云流水,节奏又有条不紊。叫人称奇,又感叹其速度快。
切好的薄如蝉翼的胡萝卜丝,成辅料切断的大蒜……一一尽显刀功,精巧不已。
比起周围丫鬟的激动,萧翎右手放在椅扶手上,左手叩着大腿,手指轻敲,漫不经心地掀起薄薄的眼皮,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倒是厨艺基本功扎实,比李厨子行云流水且稳妥。
不大像初学厨艺的人,反倒像厨艺方面的老手。
想起萧七所打听到的,萧翎俊脸的笑容冷了下来。如此巧么?前不久他刚食物中毒,祖母为他着想,便亲自招厨子。
年轻且厨艺精湛的厨娘这么快招到,背景还不出一点错。
正准备烧火的杜青身子微愣,察觉到背后突然飘来的冷气,“……”
没过多久,等火烧至差不多,油已有七八分热,她将切好的大蒜扔进热锅。
又紧接着扔入切成薄丝的胡萝卜,中途辅之以盐、少许辛辣胡椒粉再加之一勺类似生抽的调料。
这里叫大晏的地方并没有生抽这种调料。杜青深思熟虑了一番,以拥有的初始酱料经过一番改造后,粗糙调成了类似现代的生抽。
杜青垂眸,完全没看到一边丫鬟小厮惊讶兴奋的眼神。
“好香啊!活了近二十年从来没闻过如此香味!”
“好想尝尝,咕!”
年龄小梳着可爱发髻的丫鬟闻到诱人的香味,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萧翎面色寡淡,眸子却沉了些。
一道简单的胡萝卜丝平平无奇,不过味道香了点,王府的下人们就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嘴角微微扬起讥诮的弧度。
此时众人注意力都放在杜青这边,谁还去管李厨子,跟往常相差无几的吃食,美味司空见惯,勾不起众人一丝好奇。
见风头都被杜青一人抢去,李厨子差点咬碎一口老牙。
哼,
一个小丫头片子惯会弄虚作假,吃食香味再诱人又怎么样,美食注重好吃,要抓住人的胃口。
想到这点,原来气愤的李厨子心里有了底气,斗志昂扬起来。
这边,杜青盛胡萝卜丝出锅,转头去弄糕点。
令人垂涎的香味,飘得老远。
杜青垂眸,心中已有了大概,她准备做一道红薯山药糕。
待红薯和山药在蒸锅蒸熟后,接着她用棒槌压成泥。
杜青拿过桌边一根筷子,戳了下成泥的红薯和山药。
差不多了,
然后她双手洗净,揉搓红薯和山药到一起。
中间挤入弄好的果酱,揉搓呈圆形,用模具挤压成花瓣状,精美小巧的糕点就这样完成了。
四周蓦然响起吞咽口水的急迫声。杜青懒懒散散一抬眸,对上面露垂涎的丫鬟仆人们。
不过隔了三尺距离的李厨子冷哼一声,身上气息不复沉稳,浮躁起来。
杜青不再多想,专心准备最后一道饮品。
浸泡干净的李子,尔后她用刀背拍扁,然后用盐腌制一小会儿。
杜青接着起锅,将冰糖与酸梅扔入锅中,加入少许澄清的泉水。
待煮开放凉时,李子也腌制好了,最后李子放入冷却的酸梅汁中,再用筷子搅拌会儿就大功告成了。
杜青满意地看了一眼她手下的美食。
管事瞥了眼沙漏,声音没什么情绪,“时辰所剩不多,还请两位尽快些。”
那头,准备完两道吃食的李厨子还有些手忙脚乱,一看杜青先他一步完成了三道吃食,手中动作急了。
杜青闲等着,娇媚灵动的眼眸注视眼前的吃食。
葱郁的树荫下,阳光斑驳,折射的光照在杜青那张芙蓉娇俏面上。看似她全神贯注在等比试时间结束,实则到后面杜青艰难地掀起薄薄的眼皮,有些昏昏欲睡。
见状,萧翎不经意看过来,空气中似乎弥漫起一股甜腻的花香味。
她倒看起来有信心,能赢了李厨子。
时辰一到,双方停下来,只等萧翎上前品尝。
萧翎一起身,身姿挺拔的俊朗模样吸引了大半的目光,丫鬟间隐隐沸腾起来。
杜青安分立于一旁垂眸,身旁飘过男人的玄衣一角,似是雨打花开,令人惊艳。
端王世子萧翎容貌果然出众过人,放在他们那说,这人就是有建模脸明星相。
但老天都是公平的,给了萧翎好容貌与好家世,身子却体弱多病。
萧翎将两人特意准备的吃食都细细品尝了一番,他只稍稍尝了下,但两人厨艺高低一目了然。
李厨子准备的红烧鱼、绿豆糕、桃花酿初尝不惊艳,但胜在规规矩矩,挑不出什么错。
而杜青准备的胡萝卜丝初看平常,品尝起来倒是齿中留有胡萝卜的清香味,清爽可口。红薯山药糕看起来精巧,尝起来口感颇为丰富,红薯、山药还有好像是瓜果的味道在口中爆炸开来,并不混乱而是混合得相得益彰。
最后制的李子酸梅汁更是初尝酸涩,而后回甘,清清凉凉,极配即将入暑的节气。
杜青看萧翎品尝她准备的吃食,喉结一滚,深邃俊美的眉眼间尽是放松满足之色,心中那块大石不由松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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