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五岁时,就由从宫里来的大儒一手教导,六艺精湛,练字更是不必说。
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写下一串菜名,字体入木三分。
杜青只看过一眼,忍不住狂满意地点头。出声追捧道,“世子练的一手洋洋洒洒好字,字形飘逸灵动不说,更是……”
见她发出夸张的叫声,萧翎眉头微不可察拧了一下,撂下笔。
出身高贵显赫,萧翎一直严苛于自己,端正自持,不偏不倚,唯恐犯错出丁点差错。
而眼前的她梳着双环髻,一身嫩黄衣裳,因发出夸张的赞叹,表情灵动俏丽。
借着说话的时机,杜青瞧了他几眼。
着朱衣,戴玉冠,还有刚才回头时的神色匆匆。
“世子,可是要外出?”
想起正事,萧翎神情郑重“嗯”了声。
“……”
这下,沉默的人变成了杜青。
看着她眼巴巴看向朱红大门处,眼神说不出来的渴求,萧翎补上一句,“正好马车空旷,你跟上罢。”
闻言,杜青狗腿地笑了笑。
正好她有话要跟世子说。
马车悠悠驶去,穿过商铺林立的街巷。
得知世子出府恰好要经过小饭堂,杜青时而微掀起车帘,探头向外看去。
“世子,已经看过小饭堂了?”
按理说,小饭堂修建好已有些时日,萧翎百忙之中,还是能抽出些时辰去看下。
萧翎按下泛黄书卷一角,“看过,不过小饭堂现在交由萧七在管。”
她点头,倒和她从厨子那听到的差不多。
“奴婢写的菜谱恰好是给小饭堂的”,想了想,杜青还是补上一句。
毕竟小饭堂于万民于泷西来说,是好事。她算是尽一份力了。
闻言,萧翎稍稍颔首,他本就寡言清冷,这些日子忙碌没大休息好,眼下浮着淡淡的青黑。
杜青闲着无事,觉得她应该做点什么,才不那么尴尬。
她瞧见桌上的菜壸,微微倾身,倒了杯清茶,她将白玉瓷茶杯放到萧翎面前。
很快,便到了小饭堂,来这用膳的大多是干苦力谋生的汉子,他们用完膳还能带些食物给自家妻儿。
两人一前一后下来时,正在用膳吃得热火朝天的汉子们一言不发,端起青瓷碗,又夹起小块下饭菜配着米饭,吃的还算舒心。
蓦然瞧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衣角一处,有汉子认出杜青来,“噌”地起身,“你就是那天给我们上菜的王府厨娘?”
回想起那道萝卜丁炒腊肉的美味,他口中口水开始泛滥。那天自从尝过家乡的美味后,之后一连几天都是平平无奇的菜肴。
汉子受不了,便好奇去问过那道萝卜丁炒腊肉是谁做的,简单平常的食材,却造就盘中令人惊艳的美味。终于从一个年长的厨子那得知,是给他们上菜的姑娘做的。
脚刚踏进饭堂高门槛,就接受汉子热情的问候,对此杜青有点懵,很快她反应过来,点了下头。
这反应如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不少汉子有些站不住了。
尝过家常的美味,再一尝平淡无奇的菜肴,虽也能充饥不说,但他们还是想再尝次平淡的家常菜的美味。
杜青手心攥着纸,对上一双双暗含期待的眼眸,她转身对身后人道,“世子,请等奴婢下。”
眼见她步伐轻盈地离开,众人才发现萧翎的身影,修长挺拔,很容易联想到迎风不屈的竹,气质更是一绝。
众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也能猜想到萧翎身份的不简单,故厅堂一下沉寂下来。
这时候,萧翎打量起小饭堂,厅堂内摆了十几张木桌椅,供百姓安心用膳。柜台处花瓶里还插着支开得正艳的桃花,令人赏心悦目。
好几张木桌浮着层油光,看上去油腻,叫人不喜。
萧翎剑眉微拧,他周身气度与这里一切格格不入。
很快,有胆大的汉子上前,端着酒杯发出邀请,“这位兄台,既然是在等那娘子,不妨坐下喝杯热酒,或品清茶?”
前面人可能身份尊贵,推辞也在他意料之中。
哪成想萧翎淡淡“嗯”了一声,然后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
杜青交过单子给后厨的厨子,接过食谱的是年长的厨子,他微眯了眯眼,待看清单子上的字。
为他们安排好几道家常菜不说,而且上面详尽记录下所需食材与步骤,每一步骤简单却精巧,就是初学厨艺的民妇如果按单子上所说,遵从下去,也能做出美味佳肴!
“厨娘大义!”他看着杜青很是郑重,“我代小饭堂众人谢过你!”
迎着热切的目光,杜青只是轻轻一笑,“我不过是希望这食谱能用到该用的地方,而如今正好遇上该用的地方了。”
她说话慢条斯理,气度不凡,很得好感。
但偏偏有人看不惯她,“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
众人看去,说这话的正是孟厨娘,神情一下复杂起来五彩斑斓。
顶着众人不解暗含责备的目光,孟厨娘又羞又怒,挺直脊背故作坚强。
杜青也随众人看过去,她倒不知怎么惹孟厨娘不快了。
见她目光澄清,似能穿破所有黑暗,孟厨娘狠狠瞪了杜青一眼,嘴里道,“王府来的厨娘?就算你真的是,也不能插手小饭堂的事!”
像是秀厨艺般,显得他们这群人无能!
想了想,她说的不无道理,杜青:“这事是我擅作主张了。”
她顿了下,随后看向老厨子手里攥紧的纸,“这食谱若你们不需要,便扔了罢。”
就算是她趁着闲暇时间做的无用功吧!
听到这话,老厨子朝孟厨娘投去不快一瞥,“孟厨娘心直口快了点,姑娘你别与她见怪!”
“我不会!”话落,她便要转身离去。世子还在厅堂等她,让人等久了不是她的性子。
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映入眼帘,杜青脱口而出,“世子……”怎么来了?
可是等久了不耐了?
她的声音不小,恰好后面众人听的清楚。
世子?莫非是端王世子萧翎?
见此,孟厨娘眼眸微闪,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
如玉般修挺的身影,美玉般莹白俊雅面容,萧翎脚步不急不缓,却宛如敲在人心间。
见此,众人便要微微俯身行礼,萧翎适时出声,嗓音清冷叫他们不拘小节不必多礼。
看向表面震惊的杜青,“回去罢。”
他在厅堂待了一会儿,还未见到她的身影,便坐不住来了后厨房。
听到后厨房的争吵,他耐着性子听了会儿,然后觉得时机差不多就进来了。
闻言,她冲世子莞尔一笑,随后又交代了两句,站在他身后,看上去两人背影如此相配,赏心悦目。
两人的路不同,萧翎登上马车要出城,而杜青需折身回去。
马车厚重的轮子辗过街道上,露出隐隐的车痕。
目送马车渐渐远去,杜青才收回目光。
她急着往酒楼去,眼瞅着黑乎乎身穿玄甲的士兵包围住清风楼,脸上是一派肃穆。更有不少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顿时,杜青心里咯噔一声,出什么事了?
“这清风楼果然不安全,前不久才出了食客差点吃坏肚子的事,现在又出了人命!真是造孽啊!”
说这话的大娘捂着鼻子,暗自摇头。杜青正好听见这话,出人命?
士兵面无表情而立,穿过他们,隐约能看到厅堂角落地上显出一处衣角,显然是有人倒地。
这下,她眼皮狠狠一跳,顾不得什么问过一士兵,“大哥,这里面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以致于……”如此多人围观于此。
士兵见她面露不解,冷着脸,“里面是凶案现场,寻常人勿入!”
闻言,杜青心里叹了口气,又往里面看去。
“姑娘,你可算来了!”掌柜瞅见杜青的身影,红着眼眶过来。
头发乱糟糟,衣衫不整,神情悲壮。
杜青从未见过这样的掌柜,她见士兵看过来,连忙压低声音对掌柜道,“去那边说。”
巷子幽窄偏僻,会来这儿的人少。而且有墙面阻隔,其他人看不清这边情形,而他们能瞧见清风楼发生了什么。
因此,杜青很放心在这与掌柜谈话。
“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听到这,掌柜差点要哭泣,“就是上午来了伙彪汉,吃完酒楼的吃食后,不知为什么……为什么就突然口吐白沫,一蹶不振,然后……然后伙计上前去探他们的鼻息,才发生他们没了生气,随后就去了官府报案。”
从掌柜零零碎碎的话里,杜青很快拼凑出事情的经过。
“掌柜,还记得食客口吐白沫后的详细样子?”
“不记得不记得了……”掌柜连连摆手。
遇到这种事,正常人都会惊恐,哪会去留心细节。
杜青垂眸,这就难办了。现在士兵不放他们进去,又有官府来的仵作在验尸。
他们不是神探,做不了什么,此时只能干等着!
脑海闪过某个身影,掌柜擦着眼泪,就见她转身就走,“姑娘你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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