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们!我亲眼瞧见昨夜她们溜进了卢公子的房间!”一个布衣男信誓旦旦,对着满船舱的围观者高声。
只见一对玉人似的小夫妻被围到中间,看起来形单影只,好不可怜。
船上的老油子商贩眼睛一转就能觉出其中的蹊跷,明白这卢氏大概是仗着权势栽赃陷害。毕竟卢子固好美男的名声在外,八成是瞧上了那位翩翩少年,想要逼良为娼。
若是月明宝玉真的丢了,卢子固岂能像现在那般稳坐房间里喝茶?
只是强龙还知道不压地头蛇。如今靠近扬州地界,无人敢为素不相识的两个陌生人打抱不平。
“人证在此,怕是抵赖不得。”船家显然也是收了好处的,小眼睛一眯,乱判糊涂案道:“你们两个把她们押到卢公子房间去,且让卢公子亲自审审。”
洛成玉和四娘挨在一起,被迫跟着几个船家往天字一号走。
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洛成玉的手心,如羽毛掠过。
‘先随机应变’
四娘安慰洛成玉宽心。
洛成玉倒是想安心,可是眼下几个壮汉挟制住她的双手,让她动弹不得。
“你们要把我相公带到哪去?”
他们竟是要把她和四娘分开,单独带四娘去卢子固的房间。
洛成玉心下明白卢子固盯上的从始至终都是四娘,不由得更加担心。可手腕上的力量跟硬铁似的摆脱不掉,不觉心急如焚。额头上大滴的冷汗顺着鬓发流淌下来,沾湿了洁白的面纱。
“放心。”壮汉嘿嘿笑了两声,“我家公子不会亏待你相公的。只要你老实等一夜,你们夫妻就能团聚了。只是别不知好赖,打扰了公子的好事,有你们好果子吃。”他扬起手掌作出一个要打人的动作,意图恐吓。
洛成玉何惧这个色令内荏的打手,只是知道强来非但救不了四娘,反倒要搭上自己。不由得眼神一别,将如火的眼睛盯向黑漆漆的地板。
船只摇晃,是要靠近岸边停摆的前奏。
快到扬州了。
洛成玉冷静下来,脑筋转得比逃嫁那天还快。
“我知道了。”
见洛成玉似乎想通了,壮汉手上的力气松了松。
“你们一直让我待在这还不如放我回房间。”
“你想耍什么滑头?”壮汉眉一拧,语气很不耐烦。
洛成玉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环境下亮晶晶的,闪着破釜沉舟的光,“我哪有什么滑头可耍?难不成你们两个壮汉还怕我一个女人逃跑不成?不过是我在我的房间能躺能睡,你们也可以在房里坐着休息休息。总好过在这湿冷的夹道一直站着吧。”
“呵呵,你倒不担心你相公了?”壮汉神经松弛下来,言语开始调笑。面对这如花美玉的小娘子,心里也心猿意马起来,不像刚才警惕。
洛成玉故作伤心扭捏,“左不过是陪卢公子一夜,也亏不得什么。”
壮汉闻此也觉得任务轻松了不少,高高兴兴把洛成玉送回了房间,其中一个端来了热乎酒菜,两人开始在房间里吃酒划拳,余光瞥见洛成玉心大地躲进被子里睡得正香,轰笑几声,玩得更不亦乐乎。
在他们戏耍之际,洛成玉已经从房间内的小门溜了出来。猫腰从船舱堆放杂物的缝隙穿过,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
这时已快到扬州了,人多往出口挤。洛成玉逆向而行,倒是顺利非常。
尽管四娘再三保证她能打得过那几个酒囊饭袋,但是洛成玉还是担心。尤其是今天她发现卢子固身边还有这些壮汉手下之后,她怕卢子固身边带了隐藏的高手保护,一时更担忧四娘的处境。
只是天字号的房间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洛成玉觉得十分古怪,手里的菜刀越握越紧,心跳也跟着加快,好像预感到危险的到来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冷刃擦着她的肩膀划过,嘶拉划出一道血痕。
还好刚才两人距离不近,不然凭借这力道,洛成玉的肩膀都要被一劈为二了。
“啊!”轻呼还没完全出口,那冷面人就调整了个姿势,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菜刀上,“看来你跟那个人是一伙的。”他凶光毕露,提到‘那个人’时语气是又恨又怕。
洛成玉还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被就被迫躲进旁边的桌案后边。
当武力值相差太大,这菜刀一点用也没有!
洛成玉发了狠地躲,那人也发了狠地追。若不是他好像之前受了很重的伤,洛成玉一定已经惨死刀下了。
‘嘶拉’一声,洛成玉被拽住裙角,紧接着冰凉的手掌就像毒蛇一样抓住她的脚腕。
二人已经从船舱追逐到房间里。
洛成玉这才看清卢子固的房间里躺着几具被一刀封喉的尸体,喷涌的鲜血洒满了房间各处。只是不见卢子固和四娘。
房间的窗户大开着,似有人从窗户处逃了,也不知是不是四娘。
洛成玉被钳制住,慌乱间飞出手中的菜刀,果不其然被对方躲了过去。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当即一边抵抗一边大叫‘救命’。
“这么弱?看来你不是他的同伙。不过,也去死吧!”男人被激怒到了极点,干瘦的面部肌肉扭曲到不像是人类,活脱脱是个恶鬼。
“不要!”洛成玉绝望地用手挡在脸上,不敢去看落下来的无情之剑。
生命的十七年,洛成玉在蜜糖里滚过,也在泥塘里摸爬,如今竟然就要在一艘不知名的客船上送命了。跌宕起伏的人生像茫茫海面上的孤舟,是好是坏,是沿着既定的旅途还是偏离入海,都不是由她控制。
要是她母妃知道了,一定伤心死了。
想到这,一滴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洛成玉无助而下意识的轻声:“娘……”
像八年前那个雷雨夜一样,带着无尽的心酸恐惧,呼唤再也不会睁开眼的母亲。已经过去了八年了,她还是那个没有成长的玉溪公主,天下第一的貌美皮囊下是怯懦无能的白骨。
‘哗’一声,腥甜的血喷涌。
洛成玉还以为是自己的血,一瞬间脱力,瘫倒在地板上,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的蔚蓝海面。
海上有鸟展翅飞向天际的大片云彩,飞呀飞,向更远的地方,连人类都不曾踏足的地方。
江蝉就这样猝不及防看到了那眼神。
他忍不住顺着追寻过去,同样看到了平静海面的宽阔之景。血腥的杀戮后,江蝉好像也放空了一瞬间。
一个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一个突然思绪停转。
良久,洛成玉才反应过来——出了那么多血,怎么一点都不疼呢?难道是她天赋异禀?
洛成玉回过眼神,同江蝉的视线撞到一起。
不知何时,江蝉已经把目光落在了她脸上。
‘呜呜呜’
眼泪比洛成玉本人先回过神。
再也压抑不住的哭泣声一下子打破了寂静的时间,让一切重新流转。
“江蝉……”洛成玉不知所措,坐起半个身子掩面抽噎得厉害,“四娘……四娘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她还不忘关心别人。
江蝉心里涌出一股很莫名的情绪,使得他不得不伸出血迹斑斑的手掌轻抚,克制住收放变得奇怪的呼吸。他动作很轻,在啜泣声满室的房间里几不可闻。
“她没事。”江蝉赶紧回道,似是要把自己从被洛成玉牵着走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那……那太好了。”洛成玉越努力停止哭泣,胸口越堵,抽动胸膛再也不受控制,让洛成玉身体跟着颤抖。想停又停不下来,难受极了。
好丢人。
洛成玉把脸埋进臂弯里。
突然,心口上覆盖了一道温热。
江蝉双指轻轻一点,洛成玉当即止住了抽噎。
她抬眼,鸦羽般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黏在一起。仔细看还能看到睫毛上缀着的晶莹泪珠。
好像一只小花猫。
江蝉手指没立刻收回,静静地对视着。
“玉儿!”
‘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四娘怀里抱着她的竹篓,胳膊上还挎着洛成玉的包裹,神情急切。
二人同时收回眼神。江蝉放在洛成玉心口的手指也收回,顺势将洛成玉拉了起来。
原来江蝉不知因为何事,也登上了这艘船,一直在暗中观察。知道卢子固利用偷盗的罪名将四娘和洛成玉带走,他才一路跟随过来。
这几日他在船上隐约发现有几个高手伪装成普通船客守在卢子固房间周围,所以判断出四娘很可能不是对方的对手,便想着速战速决,先救了四娘再来带洛成玉离开。
不想对方乃是卢子固养的死士,比江蝉想象得更难缠,若想不伤人性命的脱身就要浪费太多时间。江蝉越拖越担心洛成玉的处境,只能利剑出刃,手起剑落要了那些人的性命。卢子固见江蝉不是寻常剑客,便一头从窗户跳进海里逃生去了。
“原来是这样。”洛成玉其实还很想问问江蝉为何又上了这艘船,但目光触及四娘低落的身影后咽下了这个疑问。
四娘的兔子被摔死了一只。
“四娘,你之后要去哪里呢?”洛成玉挨着四娘坐下。
两人间熟悉的温度传递。
四娘轻轻抿唇,淡笑着:“琼州,我答应了一个朋友要送他一只兔子的。”
船外人烟稠密,海阔云涌。长帆渐渐落下,人流攒动。
客船靠岸——扬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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