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秧带着小乐子逛完一遍冷宫后,小乐子就主动承担起照顾魏秧的责任来了。
倒也不是什么奴不奴性,只是对着那样一张脸,小乐子根本不想让魏秧干活,魏秧就该漂漂亮亮地坐在那里啃肘子。
魏秧这三年虽然都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但骨子里,他还是那个冷宫的九皇子,所以小乐子去晒被褥后,他就趁机换下了身上的衮服,穿上了自己曾留在这里的常服,好在布料和样式并不华贵累赘。
晒完被子准备伺候九皇子换衣服的小乐子,一回来就看到第二幕让人难以置信的场景,九皇子竟然在拆衮服。
“殿……殿下,这可是——”
“我都不是皇帝了,这衮服也没有什么用处了,还不如把金线抽出来,到时候给你一部分,你再拿一部分去御膳房换些吃的。”
魏秧不是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他深知在这宫里,没钱寸步难行,尤其是他这前朝的皇帝,靖王今天没一剑砍了他都是万幸,指望靖王再给他提供吃喝那必然是不可能了。
幸好今早他觉得心神不安,多啃了一个酱肘子。
小乐子不敢说话了,他的感受其实比魏秧还要深刻一些,他能够到皇帝身边伺候,那可是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才办成的事情。
小乐子叹了口气,他和九皇子是在上朝的时候被关进来的,身上一份钱都没有,除了拆衮服确实没有别的办法搞钱。
至于他的小金库,他还要找机会从冷宫溜出去拿来。
而皇宫此时的主人,远比魏秧想象的要焦头烂额。
由于魏秧非常主动地“滚”下了龙椅,而靖王和他的下属们又不玩什么三请三让的套路,所以燕存这个皇帝当的十分迅速,完全没有阻挠。
也不是不想阻挠,就是唯一阻挠的那个人的尸体还在殿上摆着,谁想找死啊……
可当上皇帝之后,被丞相带去御书房的时候,靖王感觉自己似乎上当了,这个老头子怎么有点高兴?
谁家叛军首领当了皇帝,前朝丞相主动交接公务的啊!
“陛下请看这些,这是黄河水患的折子,这是北方鞑子屡屡进犯我朝边境的情况……”
靖王觉得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此刻他应该跟兄弟们庆祝才对,为什么要看奏折。
“还有这些,这是今年科举的试题,您要过目……”
“等等!”靖王站起来,抽剑就架到了丞相脖子上。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我今天才刚打进宫,你怎么就这么配合?”
丞相历经三朝,现在准确来说是四朝了,面对燕存的剑,他是心不惊,眼不跳,说话的语气一点没变:“老臣能有什么想法,老臣只是想为我朝百姓做最后一点事好告老还乡,不至于让史官在史书上戳老臣脊梁骨。”
靖王听懂了,丞相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要致仕。
那也不对啊,靖王的剑逼近了一寸,丞相几乎感受到了冰凉血腥的利刃,但他仍然没有任何举动,继续解释:“陛下若是知道,陛下也会觉得老臣命苦。”
见靖王的表情不解中带了几分不解,丞相终于开始说心里话:
“九皇子,就是陛下刚刚关起来的那位,接出来的时候都不识字,老臣和其他大臣教了三天才勉强让那位在登基大典上没有出丑。”
其实说到这里的时候,靖王已经能够猜到后面发生什么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父王曾经的请安折子上的“阅”字这么丑,他当时还以为是故意给他们家难堪呢……
“登基之后,我们光是教识字就教了整整三个月,等到他会看奏折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年了!”
丞相已经完全不在意尊卑之分了,甚至吐沫星子险些喷到靖王脸上。
靖王没有打断丞相,只是默默收回了剑,往后站了站。
丞相注意到了,但是他不想停下来,天知道他憋了多久,原来魏秧再不干人事,那也是皇帝,不可随便乱说,可现在魏秧下台了,丞相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这些都不算什么,毕竟他自小在冷宫长大,无人教养,可他竟然要在早朝啃肘子,你说这像话吗,谁家皇帝这么干啊!”
“我们不同意,然后他就故意不吃早饭,在早朝直接晕过去了!”
靖王觉得自己不应该笑,但是真的好好笑,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摘头盔,还能借摘头盔的时候笑。
“我们这群做臣子的,吓得腿都软了,结果他醒来第一句话还是不忘他的肘子!”
靖王彻底绷不住了,他第一次对这位心智不全的皇帝有了好奇心,毕竟没有哪个皇帝会对酱肘子这么执着……
“当初教导他的有四位大臣,结果两年过去,致仕的有三位,唯有老臣实在是放不下百姓,放不下文武百官,苦苦煎熬至此。”
“可是老臣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记性也不好了,现在老臣只想过几年儿孙绕膝的日子……”
靖王这次笑不出声来了,因为他发现,他或许也离不开这位丞相。
“陛下,请准许老臣告老还乡,让老臣过几天不操心的日子吧……”
刚刚慷慨激昂的丞相,在说完那一通后,似乎最后的精气神也被抽走了,整个人佝偻在地上,精致宽大的官服再也无法撑起他的气魄。
靖王小的时候见过这位丞相,他还曾喊过一声世伯,可时移世易,如今他为皇帝,他为前朝老臣。
“世伯,等到天下太平,万事具安,我自会派军队风风光光地送您回老家的。”
靖王捡回了曾经的称呼,亲自起身扶起了丞相。
或许是这样亲切的称呼让丞相有了一丝动容,他借势起身,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皇帝,最终还是轻叹一声:“担不起这一声世伯……臣老了,帮不了陛下太多了。”
“您只要肯帮就好。”
“好,老臣再为百姓熬一熬这把老骨头。”
靖王心底那丝对魏秧的好奇最终被繁忙的朝政所淹没,就连冷宫的饭食也未曾来得及安排,至于其他人就更顾不上一个前朝的亡国之君了。
不过在冷宫的第一天魏秧确实是没什么饭吃,他当时想过要在冷宫种菜,所以这里的地是犁好的,种子也是备好的,可是菜不是瞬间就能长出来的。
魏秧和小乐子也曾试图贿赂过门口的侍卫,可这靖王的军队纪律也太严明了,整整一把金线也不顶用,不过好在小乐子能言善辩,忽悠侍卫给了他们点行军干粮。
行军的干粮就没有好吃的东西,可眼下也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小乐子只好生了火,将干巴巴,硬邦邦的干粮放在火上烤一烤。
“殿下你怎么来了?”小乐子见魏秧来厨房,连忙起身。
“好香啊。”魏秧蹲到火前,丝毫没有嫌弃的意味。
橙黄的火苗映照在魏秧白皙的脸上,眉眼变得温柔,酒窝也时隐时现,小乐子不知为何眼睛有些发涩。
“可以吃了吗?”
魏秧确实饿了,他就早上吃了两个肘子,这一整个白天又是亡国,又是收拾冷宫,肚子里早就空了。
“可以吃了,但是这个可能……没……那么好吃。”小乐子一开始是觉得自己很厉害的,可是真当魏秧跟他一起蹲在火边啃干粮的时候,又觉得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
魏秧今晚应该有十几道山珍海味可以选择的,还会有好几个宫女太监帮他布菜……
小乐子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不由得心里一惊,可扭头一看魏秧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仍然垂着眸,慢吞吞地边吹边啃这难以下咽的食物。
“是奴才失言了。”
过了一会,魏秧才嗓音沙哑地回复说:“小乐子快去烧点水,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喇嗓子了!”
小乐子闻言连忙丢掉了心里乱糟糟的想法,起身去烧水。
魏秧仍蹲在火边慢悠悠地啃,确实是如小乐子所说,他今晚应当是锦衣玉食的,可是命数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
今早上还是万人膜拜的皇帝,如今不也只是一个蜗居在冷宫里的废弃之人……
好在魏秧向来想的开,只要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小乐子回来的时候,魏秧眼里仅有的一点落寞已经消散了,就连嗓子都没那么疼了。
吃过饭,喝过水,魏秧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他嘱咐小乐子明早不要喊他起床,明天的事明天再烦恼,他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他再也不用读书,再也不用看奏折,再也不需要早起!
躺进被太阳晒过的松软被褥里,魏秧疲惫了一天的身体迅速步入睡眠。
可靖王,也就是新皇却失去了准时睡觉的自由,且不说那一堆奏折,就光这宫里的大小事务就够折腾的。
哪个宫的太监又偷东西了,哪个宫的宫女又偷跑出宫了,哪个司的账本又被烧了……
靖王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他连洗漱换身干净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吩咐了一整天的嗓子干的能冒烟,想喝水还要自己倒。
这竟然比打三天仗还要累!
靖王的下属终于意识到靖王该休息的时候,已经月上树梢了。
下属一一告退,靖王就近住进了皇帝的寝殿。
偌大的寝殿里连个守夜的宫女太监也没有,靖王站在寝殿中央,突然明白了那句孤家寡人是什么意思。
天色已然不早,靖王草草冲了个澡,连被褥也没叫人来换,就倒在了床上,临睡着的前一瞬间,靖王意识到,这床似乎就是那个心智不全的亡国皇帝的,连被褥都是他用的。
不过,这被褥怪香的,倒也不腻人……
靖王就这样在魏秧的床上睡着了,枕着魏秧最喜欢的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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