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驿站上房的雕花木门被狠狠踹开,三皇子琹枭大步跨入,玄色锦袍的下摆因他剧烈的动作而翻飞如乌云。
他反手一掌拍在门框上,震得整扇门嗡嗡作响。
“殿下息怒!”随行的侍卫统领韩昭连忙将其他侍从挥退,亲自关上房门,转身时脸上已是一片凝重。
琹枭一把扯下束发的玉冠,任由黑发披散而下。
他抓起桌上的青瓷茶盏就要往地上摔,却在最后一刻硬生生停住。
“好一个阡陌!”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区区一个商贾掌柜,竟敢如此戏弄本王!”
韩昭默不作声地接过茶盏,重新斟满一杯温茶奉上。他跟随三皇子多年,深知此刻任何劝解都是火上浇油。
琹枭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却浇不灭他胸中怒火。
他眼前又浮现出方才街道上的一幕,阡陌那看似恭敬实则挑衅的眼神。
那轻描淡写就制服他四名侍卫的身手,还有那番不带温度的强势之词。
“查!”他突然将茶盏重重顿在桌上,“给本王彻查这个阡陌的底细!”
韩昭微微躬身:“殿下是怀疑...”
“一个普通掌柜?”琹枭冷笑一声,在房中来回踱步,“你见过哪个普通掌柜,能三日内解决二十五万袭衣被的赈灾物资?”
“哪个普通商人能让软烟罗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衍京,逼得父皇不得不将裳绮阁纳为皇商?”
他猛地转身,眼中寒光闪烁:“今日你也看到了,他那身手,分明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那反应,那步法,绝非寻常护院武师能比!”
韩昭神色一凛,低声道:“殿下的意思是…这阡陌背后另有势力?”
琹枭眸色阴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忽然停下动作,冷冷道:“去查查他与东境的关系。”
“东境?”韩昭眉头紧锁,“殿下怀疑他是安东王的人?”
“哼。”琹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东境这些年表面安分,暗地里却动作频频。若阡陌真是安东王埋在下的棋子,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转身望向窗外,夜色如墨,唯有几盏孤灯在风中摇曳。
“二十五万袭衣被,他能在三日内筹措齐全,必是动用了东境的秘密渠道。软烟罗之事,更是借势造势,逼朝廷让步。”
琹枭声音渐冷,“今日他敢当街对本王的人出手,便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
韩昭沉吟片刻,道:“若真如此,此人留不得。殿下,要不要属下……”
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琹枭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不急。杀了他,反倒打草惊蛇。不如…将计就计。”
他转身走向书案,提笔蘸墨,在纸上迅速写下几行字,随后将信笺折好递给韩昭。
“派人暗中盯紧裳绮阁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阡陌与东境的往来。另外,将这封信秘密送到‘影阁’,让他们查查阡陌的底细。”
韩昭接过信笺,郑重地收入怀中:“属下明白。”
琹枭负手而立,目光深邃:“本王倒要看看,这盘棋,他阡陌……不,是安东王,究竟想怎么下。”
门外,突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殿下,贺大人到了。”韩昭低声禀报道。
琹枭收回目光,微微颔首:“让他进来。”
贺明远身着深青色官服,步履匆匆地穿过回廊,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他刚要行礼,琹枭便抬手制止:“免礼,直接说事。”
“殿下,洛霞锦失窃一案,臣已查到些线索。”贺明远压低声音,从袖中取出一卷薄册。
“这是沿途驿站和关卡的通关记录,被盗匪抢走的那一部分贡品,在青峰峡一带失去了踪迹。”
琹枭接过册子,快速浏览着上面的记录,眉头渐渐皱起:“青峰峡?那里地势险要,官道狭窄,盗匪怎敢在那里动手?”
“这正是蹊跷之处。”贺明远擦了擦额上的汗,“臣怀疑...此事非普通盗匪所为。洛霞锦乃贡品,标记明显,难以销赃。除非...”
“除非有人专门冲着这批货来的。”琹枭冷冷接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查过沿途的商队了吗?”
贺明远面露难色:“查是查了,但商队往来频繁,且许多都有权贵背景,臣...”
琹枭冷哼一声:“废物!”他猛地合上册子,“父皇限期一月破案,如今已过去二十天,你就给我看这个?”
贺明远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他犹豫片刻,突然道:“殿下,臣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请银坛商会协助调查。”
“歌离?”琹枭眼神一凛,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你让本王去求那个商贾?”
“殿下明鉴!”贺明远连忙解释,“银坛商会商路遍布全国,消息灵通远超官府。且歌离此人...似乎对布匹丝绸行业了如指掌。若能得他相助...”
琹枭沉默片刻,眼中神色变幻莫测。他想起今早他站在商会对楼里,看见柳涵苔与歌离情意缠绵的模样,心中顿觉烦躁万分。
“罢了。”良久,琹枭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情愿,“备马,去商会。”
银坛商会在西岭的分会场,位于西岭小镇东市,三层楼阁飞檐翘角,大门上方悬挂着恢宏的招牌。
琹枭带着韩昭踏入商会时,几名眼尖的小郎立刻认出了这位贵客,慌忙上前行礼。
掌柜的闻讯赶来,满脸堆笑:“三殿下大驾光临,商会蓬荜生辉!不知殿下到此有何要事?”
“歌离在哪?”琹枭直接打断了他的奉承。
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回殿下,会长他...他今日身体不适,正在后院休养...”
“身体不适?”琹枭冷笑一声,玄色锦袍无风自动,“本王今早还见他与柳家小姐在茶楼谈笑风生。”
掌柜的双腿一软,正要跪地求饶,忽听二楼传来清越嗓音:“三殿下亲临,歌离有失远迎。”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修长身影凭栏而立。银色面具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冷光。
月白长衫外罩着墨竹纹纱衣,正是银坛商会二把手鹤言,此刻他正戴着歌离标志性的银色面具。
琹枭眯起眼睛:“歌离会长这病,好得倒是快。”
“让殿下见笑了。”鹤言拾级而下,面具后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晨间吹了风有些头痛,方才服了药已无大碍。”
他在最后三级台阶处站定,恰好与琹枭平视,“不知殿下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韩昭突然上前一步,剑鞘横在鹤言身前:“既见皇子,为何不跪?”
整个大堂瞬间鸦雀无声。鹤言面具下的唇角微勾,广袖轻拂间,一枚令牌已悬于指尖,正是御赐的“皇商通行令”。
“陛下特许,皇商见官不跪。”他语气温和,“韩统领若不信,不妨查验?”
琹枭抬手制止了韩昭,目光如刀般刮过银色面具:“本王为洛霞锦失窃案而来。听闻银坛商会消息灵通...”
“原来如此。”鹤言微微颔首,银色面具折射出冷冽的光,“贡品洛霞锦失窃一事,商会确有耳闻。”
琹枭目光微沉,“既如此,歌离会长可愿助本王一臂之力?”
鹤言广袖轻拂,转身时衣袂荡开一抹流云般的弧度:"殿下所求,商会自当效劳。只是..."
他忽然驻足回眸,银色面具泛着诡谲的光泽,“洛霞锦牵扯朝贡,需请几位元□□同商议。”
“商议?”琹枭冷笑一声,“本王记得银坛商会素来是会长独断。”
鹤言忽然摘下面具,露出真实面容。满堂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连韩昭都下意识按住刀柄。
“鹤言代公子向殿下告罪。”他躬身一礼,“三日前公子已启程前往东晋查账,临行前特意嘱咐,若遇军国要务,需商会元□□同决议。”
琹枭眸中寒光乍现,东晋查账?好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分明今晨还见歌离与柳涵苔在此密会。
“有意思。”三皇子忽然抚掌轻笑,“鹤言先生这出偷梁换柱,演得倒是精彩。”
鹤言神色不变,将银色面具重新覆于面上。“殿下说笑了。商会上下谁不知,鹤言从不擅作主张。”
琹枭眸色深沉,他忽然轻笑一声,玄色锦袍在转身时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既如此,本王改日再来叨扰。”
鹤言躬身行礼,银色面具掩盖了所有表情:“恭送殿下。”
韩昭紧随琹枭身后踏出商会大门,忍不住低声道:“殿下,这鹤言分明在撒谎!今早探子明明...”
“急什么。”琹枭翻身上马,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派人盯紧商会所有出入口。”
而此时的言莫谦正一路尾随柳涵苔,悄然来到慈安堂门前。他隐在暗巷转角处,墙面的阴影恰好掩住他修长的身形。
他抬头望向门楣上方的招牌匾额,“慈安堂”三个颜体大字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婉姨,您脚下有个台阶,慢些。”柳涵苔轻声提醒,与贺北寻一左一右稳稳搀着婉娘迈进慈安堂的门槛。
他们之间的互动略显亲昵,这让言莫谦不禁暗自揣测:难道他们彼此相识?
言莫谦环顾四周,目光在街边店铺间游移,最终定格在距慈安堂六间铺面外的一家成衣铺。
他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突然,他猛地将额头撞向墙面,“砰”的一声闷响,殷红的鲜血顿时顺着眉骨蜿蜒而下。
他佯装踉跄,一手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慈安堂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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