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那带着极度惊恐的低语，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入林娇娇的耳膜。
“司寇大人……塞给了库丁大人一个东西！库丁大人……脸色很怪！”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娇娇的尾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提起，几乎要破膛而出，她刚刚在偏厅强行压下的恐慌和疲惫，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反噬。
司寇、库丁，没想到会是他，林娇娇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连忙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琬琰二女还沉浸在商军逼近的恐惧中，并未察觉她的异样，琰美人依旧死死抓着她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姐姐……我们会不会死……呜呜……”
林娇娇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也强行拉回了她濒临崩溃的理智，不能慌！绝对不能慌！现在乱了，就真的完了！
她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琰美人，还有旁边同样惊惶无助的琬美人，以及脸色惨白、满眼担忧的春，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如同沉重的磐石，压下了翻涌的恐惧。
她反手轻轻拍了拍琰美人冰凉的手背，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别怕，琰妹妹，有姐姐在。”她又看向琬美人，目光沉静而坚定，“琬妹妹，你也别怕。我们不会死。”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那份沉静的力量，如同温暖的泉水，瞬间抚平了琰美人剧烈的抽泣。
琰美人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林娇娇那双清澈如寒潭、此刻却蕴藏着坚定光芒的眼眸，心中的恐惧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本能的依赖。
琬美人也怔怔地看着林娇娇，她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凝重和忧虑，但更深处的，是一种磐石般的坚韧，这份坚韧，让她慌乱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外部个体（琰美人）情绪：恐惧（峰值）→依赖（主导）。外部个体（琬美人）情绪：恐惧/茫然 →安定（上升）。】系统捕捉着细微的变化。
“春，”林娇娇转向春，声音恢复了平静，“去准备些热水和干净的布巾，给两位妹妹擦擦脸。再……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黍米和……嗯，库司新送来的蜜浆？若有，熬些稠稠的黍米粥，加点蜜浆，给两位妹妹压压惊。”她刻意提到了“库司”和“蜜浆”，目光在春脸上停留了一瞬。
春立刻会意，妃主这是要支开她，让她去探查库丁的情况。“喏！奴婢这就去！”她用力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安抚住琬琰二女，林娇娇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绪翻腾如沸，司寇……这个老狐狸！他想干什么？收买库丁？克扣物资？还是……更可怕的？赵梁的影子在她脑海中闪过，难道……他们想故技重施，把我当成求和或保命的筹码？
一股冰冷的愤怒夹杂着深沉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她身处暴君巢穴，顶着“祸水”恶名，无权无势，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这张脸和一点微薄的人心，面对司寇这种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她该如何应对？直接对峙？无异于以卵击石！放任不管？后果不堪设想。
【逻辑模块：分析目标（司寇）。行为模式：利己主义（主导）。威胁等级：高（潜在背叛）。建议：消除威胁。情感模拟单元：……检测到宿主强烈愤怒/无力感……冗余数据增加……尝试……情感反馈……滋滋……建议：……宿主美貌……可利用……】系统的提示音带着混乱的杂音，最后竟然又绕回了“美貌”上。
美貌？利用美貌？林娇娇心中苦笑，难道要我去色诱司寇那个老东西？系统你脑子瓦特了？！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与此同时，在王廷深处一间隐蔽的、燃着昏暗油灯的密室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司寇赵虔正捋着他那稀疏的山羊胡，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恐慌，反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算计，他对面坐着的，正是掌管库司的库丁。
库丁脸色苍白，额角冒汗，双手不安地搓着膝盖，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司寇。
“库司大人，不必如此紧张。”赵虔的声音带着一种老狐狸般的油滑，“如今局势，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夏桀……气数已尽了！鸣条一败，南巢不过苟延残喘！商军如日中天，成汤仁德之名传遍天下，我等……何必为那暴君陪葬？”
库丁嘴唇哆嗦着：“可……可是司寇大人……献城……献城投降，这可是……这可是灭族的大罪啊！”
“灭族？”赵虔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若负隅顽抗，城破之日，玉石俱焚，那才是真正的灭族！库司大人，你掌管库司多年，王廷有多少存粮，多少可用之兵，你心里没数吗？能挡得住商军几日？半日？一个时辰？”
库丁脸色更白，无言以对。
赵虔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蛊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已与城外……咳咳……有了联系。”他含糊地带过，但库丁瞬间明白了，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看向赵虔，他……他竟然已经私通商军？！
“只要我们能献上王都，尤其是……”赵虔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狠厉，“献上那位‘祸水’元妃妺喜， 她可是夏桀的心头肉，把她完好无损地交给成汤，必是大功一件，届时，你我不仅性命无忧，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甚至……在新朝谋个一官半职，也未尝不可！”
“献……献上元妃？！”库丁失声惊呼，随即慌忙捂住嘴，心脏狂跳，他们不仅要献城，还要把元妃当礼物？！
“怎么？舍不得？”赵虔冷笑，目光如毒蛇般盯着库丁，“别忘了，你库司的账目……可经不起查，这些年，你从中捞了多少油水？若被夏桀知道，或者被那位元妃察觉……”他故意拉长了尾音。
库丁浑身一颤，如坠冰窟，他这些年确实利用职权，克扣了不少物资中饱私囊，账目做得并不干净，这成了他致命的把柄。
“库司大人，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赵虔将一枚小巧的、刻着奇异符文的骨牌塞进库丁颤抖的手中，“拿着它！去联络你在库司的心腹，我需要你办两件事：第一，立刻将库司现存的所有粮食、伤药、布匹，尤其是……那批准备运往南巢的‘贡品’，暗中转移，藏到我们指定的地点！第二，严密监视元妃妺喜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身边的人！有任何异动，立刻报我！”
库丁握着那枚冰冷的骨牌，如同握着烧红的烙铁，他看着赵虔那张写满贪婪和冷酷的脸，心中天人交战，恐惧、贪婪、还有一丝对林娇娇的愧疚，最终，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财富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低下头，声音嘶哑：“……喏。下官……遵命。”
“很好！”赵虔满意地笑了，拍了拍库丁的肩膀，“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去吧，动作要快！商军……可不会等我们！”
库丁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密室。赵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哼，蠢货！等事成之后，你也别想活，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久的……
他转身，对着阴影处低声吩咐：“去，告诉那边，鱼儿……上钩了。让他们做好准备，一旦我们得手，立刻攻城！”
而大殿这边，春急忙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上面放着三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谷物清香和淡淡蜜香的黍米粥。
她快步走到林娇娇身边，将托盘放在矮几上，借着递粥的动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低语：“妃主！奴婢去小厨房了！库司大人……他不在！管事的说，库司大人刚才急匆匆出去了，脸色……很不好看！还有……奴婢在库司门口，好像……好像看到司寇大人的一个心腹小厮，鬼鬼祟祟地在附近转悠！”
库丁不在，司寇的心腹在附近窥探，林娇娇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绝不是巧合，他们肯定在密谋什么，而且……库丁很可能已经被司寇拉下水了。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滔天巨浪吞噬。恐惧、愤怒、无助……种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压垮。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林娇娇猛地咬住下唇，尖锐的疼痛让她再次清醒，必须得做点什么，她看着眼前那碗冒着热气的、金黄色的黍米粥，浓郁的米香混合着蜂蜜的甜腻气息，奇异地带来了一丝慰藉。
她端起一碗粥，递给还在抽噎的琰美人：“琰妹妹，喝点粥，暖暖身子。”声音温柔依旧。
琰美人接过碗，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那香甜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小口啜饮起来，温热的米粥滑入胃袋，带来一股暖流，驱散了些许寒意和恐惧。她抬起泪眼，看着林娇娇：“姐姐……你也喝……”
林娇娇点点头，也端起一碗粥，她没有立刻喝，而是用竹勺轻轻搅动着浓稠的米浆，看着金色的米粒在碗中沉浮，眼神却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她要借刀杀人！借夏桀这把最锋利的刀！
[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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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妺喜（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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