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担忧叛军追至,出得观外,穆晴马上寻了一处开阔之处,召唤出预言家卡牌。
随着虚空中的预言家卡牌一亮,眼前的景物又再次变作半透明,空中浮现出一个个黄色小标识,指向有人的地方。
穆晴环顾四周,道观上空有两个标识,后山上密林深处有一个移动的标识,料想是刚才那樵夫,方圆三里内并无一人。
十几里外的东边山头上,果有数百人蜿蜒而过,只是距离太远,无法看清着装旗帜。
穆晴将所见一一跟顾维朗说了。
顾维朗侧耳认真听了,面上波澜不惊,心内却暗暗诧异。
他从小因父母殉国,蒙先皇后怜悯,当了太子伴读,对宗室之事也颇为熟悉。皇室宗室中,从未听闻哪位天赋异禀,如此目力过人的。
但若非真的目力超群,也难以解释昨晚如何在叛军的重重搜山之下,能做到准确的左躲右避,反向逃脱开来。
他将疑惑按下不提,细细按穆晴所说,把记忆中的潭东地形图对照一遍,道:“这一军人马并非追杀我们的叛军,而是从嵘郡而来的叛军,去往柴矶镇。
思索了一会,又道“从人数和行军方式看,应是准备设伏。”
穆晴半信半疑,他双目未能恢复,仅凭自己描述,便能知对方目的?
无论如何,既不是追兵,也算是好消息。
那便仍按原先计划,到柴矶镇附近寻一个船家,渡过沧江,即是江南地界,可彻底摆脱叛军。
两人到山下农户处,以碎银换了两身粗布衣服,稍作整理,便朝农人指点的码头方向找去。
到得码头,却一只船也不见,只剩岸边一排空荡荡的立柱。
寻人问时,都道大小船只全部被柴矶镇的驻军征收了,连个舢板都不剩下。
“听官爷们说,雀湖、冷郡一路都被叛军攻下了,现下沧河以北的达官贵人们都挤道柴矶镇上来了,乱哄哄地要渡河到江南去呢。”
码头上的搬运苦力,苦于没有生意,收了顾维朗几枚铜钱,便一股脑地把听到的消息全都说了。
“客官若是真要渡江,可以试试到镇上跟官爷们通个气儿,让他们匀一艘船给你们。不过这可要花大价钱哩。”
苦力看了看两人衣着,虽气质华贵,非一般人,但全身上下均是粗布农衣,料想也没有那么多钱,又道:“也可受累一点,翻过这啸聚山,到几十里外的青岩镇,听说那边叛军还没攻下。”
青岩镇是不可能去的了,那些追杀他们的叛军估计已经将快将整座啸聚山都翻过来了,现在过去,便是自投罗网。
“那便去柴矶镇。”穆晴道。
顾维朗摇头:“以陛下身份,固然可以要求柴矶镇驻军护送陛下渡江。但潭东地区大部分都被叛军所据,各军从前多有来往,驻军定有叛军耳目,贸然暴露身份,十分危险。”
“再者,有了陛下这个天大的馅饼砸下来,驻军将领若擒了陛下献给叛军,便是头功。这个诱惑之下,即使将领不叛,他的下属也难免不会有此想法。”
穆晴心道,这倒不是问题,待她见了将领,用预言家卡牌查验下是否忠诚便是了。
若系统果真判为忠臣,如顾维朗这般可靠,便也不怕了。
虽然顾维朗是旧太子党,对她也无甚好脸色,但一路下来,穆晴不知不觉中,已将他视为可以信赖依靠之人。
穆晴坚持先隐藏身份,到柴矶镇看看情况,顾维朗也无他法,只得同意。
到得镇上,两人发现情况比想象中更糟糕。
街边巷角,多是从北边逃过来的伤兵流民,镇上兵荒马乱,驻军衙门也是乱哄哄人进人出,并无巡防戒严之措施。
镇上码头果如苦力所言,大小船只忙着运送将领和官员富商的大小箱笼,哭声骂声此起彼伏。
远远巡看了一周,穆晴将所见描述给顾维朗听,两人都眉头紧锁。
顾维朗沉声道:“叛军前锋已到牛头山,若驻军如这般散漫懈怠,无心抵抗,忙着渡江,叛军半渡追击,更是伤亡惨重。”
穆晴不语,被一阵小童哭声引开了目光。
只见河边一艘小船上,挤满红木箱笼,简陋的船舱内,全是衣服华贵之人,几无落脚之地。
一个仆妇装扮的妇人抱着个几岁小童要登船,被一个壮汉用桨打落河滩上,妇人苦苦哀求,将大哭的小童高高举起,欲递上船,又被人一脚蹬开。
穆晴穿越前是个历史系学生,在冰冷的史书上见过许多战乱中百姓的惨状,深知若放任不管,这一镇的百姓,都将成为故纸堆里一行悲惨的数字。
她突然不想用预言家卡牌来验证驻军将领的忠奸了。
她要用来救柴矶镇的百姓。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在驻军衙门见到了柴矶镇的统军将领,潭东路右厢军都虞侯蒋昂。
潭东路右厢军都指挥使杨晟已经降了叛军,其属下十几个都虞侯里,只有几个没有叛变,这个蒋昂便是其中之一。
他家是江南望族,父母叔伯兄弟一大家子俱在江南玉都,自然不敢降了叛军,但他见叛军势如破竹,也无心抵抗,只知北岸难以守住,只想尽快渡江。
此时蒋昂坐在主座上,针戳屁股一般动弹不安,只想尽快回后院打点行李,携娇妻幼子渡江。
但是眼前这个自称控鹤军左厢指挥使的人,正金刀大马地坐在客座上,义正词严地要求自己组织军士出镇迎敌。
身份是不必存疑的,不说那个大历独一份的控鹤军陨铁令牌,就看此人气度,虽然双眼蒙了布条,仍给人一种凌厉的威逼感,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他不耐烦道:“并非我怯战,只是叛军势大,何以抵挡?北岸注定失守,不过徒劳。”
顾维朗冷声道:“控鹤军主力已护送陛下从青岩镇渡江抵达江南。我乃奉陛下口谕,来此督战,要求柴矶驻军应战,以护百姓渡江。”
对方搬出了女帝的名头,蒋昂还是有点慌。
他只知道叛军已攻陷京城,皇帝下落不明。未来天下是哪位主事,尚未可知,是以诸多将领都无心恋战,只想明哲保身,观察后势。
如今天子既已到了江南,那便大不相同了,且不说日后如何,若真如这顾维朗所言,自己不战而走,回江南后一人领罪都算是轻的。
既如此,少不得敷衍一二。
毕竟这个顾维朗受伤目盲,即使糊弄他也说不出来什么。
他苦着脸,开始哭诉驻军兵缺粮少,又拉扯雀湖、冷郡等驻军不战而退之事,说明潭东厢军人人军心涣散,非他一人能控制。
却听顾维朗背后站着的军医开口了。
“听闻蒋大人曾祖蒋鹏老将军,曾随高祖征战,在泽林乡以一己之力护住了满城百姓免受屠城之劫,现在泽林地区仍有蒋鹏老将军的忠祠。”
“何以蒋大人如今反而如夜啼小儿,不战而怯。”
“不说蒋老将军,即使是你那个没继承祖荫军职的庶兄蒋晏,听闻在伏虎军也是屡立战功,难不成蒋氏百年望族,要换嗣了?”
蒋昂听得自己曾祖之事尤可忍,一听自己那个讨厌的庶兄要上位,便有怒火充胸。
他一拍桌子:“自然不会。我并非怯懦,若有良计,定要叫那叛军看看我们柴矶军的厉害。”
顾维朗微微向后侧头,对穆晴的发言略感惊讶。
不是说女帝昏庸不理政事吗?竟对臣属家事如此了如指掌。
穆晴如今无比庆幸,这女帝登基前,被几个阁老强劝着看了一大堆国事折子,虽然都是胡乱翻开并未细看,但只要经了她的眼,穆晴便可入目成诵、调取自如。
见时机成熟,顾维朗对蒋昂细说了牛头山叛军调动之事,并推出了几种叛军攻击的可能路线,全部贴合柴矶镇地形,说得有理有据。
蒋昂听完,精神一振,忙令人上茶,准备细细商议对策。
顾维朗却要求军士护送到镇北的牛牯峰查看敌情。
蒋昂看着顾维朗蒙着布条的双眼愣住了。
你不是双目受伤了吗,如何查看?
但也只是腹诽罢了,如数照办。
在牛牯峰,穆晴故伎重演,召唤出预言家卡牌。
这一次因为站的高,看的更清晰了,不但看到了先前路过牛头山的那军人马,还看到后续赶过来的一队兵马。
奇怪的是,出了这两队明显有组织的人马,北面还有一些零散的人马,走走停停,路线也毫无章法。
蒋昂站在峰顶,只觉得风异常的大,阴云笼罩,除了重重山峦,什么都看不清。却见那军医一直边看,边在顾维朗耳边低语,不知说些什么。
但当顾维朗唤他上前,低声说了一个计划时,他的双眼立马亮了起来。
三个时辰后,受命埋伏于柴矶镇桃花渡附近的叛军收到哨探回报,柴矶镇驻军主力已大半渡江,目前东郊的粮草辎重尽数运出,正运往码头。
带队的叛军将领一听,喜不自禁,他鞘中的大刀急着要饮血已久了。
连日来,其他军连破几个大郡,收获战利品无数,羡煞旁人。
如今这北岸的富人都涌到了柴矶镇,他早就看得心痒痒了,一路隐蔽行军到此,苦守了半日,终于等到收割的时刻。
待柴矶军那一车车的辎重拉到桃花渡前的牛尾谷时,只听一声炮响,两侧山坡的密林冲下两军人马,一个个奋武扬威,将那押运的兵卒吓得丢盔弃甲,作鸟散状。
叛军一向见惯了对方不战而退的样子,如今也不疑心,反而争先恐后冲到粮车旁,挤得水泄不通,生怕抢少了战利品。
一掀开盖着粮车的油布,却有些发愣,怎地都是稻草?
却听几声尖锐的哨鸣,十几支火箭忽地从前方峡谷的乱石堆中射出,不是射人,而是射到那一排排的粮车上。
下一刻,火箭激发了稻草下盖着的一桶桶火药。
一时之间,牛尾谷内天崩地坼,火光冲天,巨大的声响传到几十里外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地龙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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