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是布庄的招待,二十几岁,还没走近就能闻到她身上浓厚的脂粉香气。
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又拿起镜子欣赏着自己刚画好的妆容。
俞菀打量店铺里各色各样的布料,绫罗绸缎,各色颜色和花纹,款式齐全,应有尽有。
她早就打听了,这家万顺布庄是全县最有名的布庄,果然比镇上那些只卖粗布棉麻的布店好太多了。
不过小店铺卖这些贵重的布料也卖不动,一个是没什么人买,再一个是买了也是过年穿,平常舍不得弄脏弄烂。
小地方比不得县城,贫苦穷人多,大多数关注的还是吃饭,这是头等大事,衣服则要穿棉麻之类的耐磨布料,干活方便还不容易破。
俞菀的目光落在一批缎子上,面料质地光泽柔润。
“姐姐,这缎子多少钱一匹?”
万娘子对着镜子擦着粉,瞥了她一眼,“很贵的。”
她又补了句,“别乱摸啊。”
俞菀微微一笑,这熟悉的画面,真的应了那句话,不管在什么时代,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若非全县只有这一家种类齐全的店,她现在已经扭头走了。
她挽着母亲的胳膊,柔声说:“娘,您喜欢哪个颜色?这里朱红、宝蓝、柳绿、茄紫,好多颜色呢,随便挑。”
俞母都看花眼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碰到那贵重的料子。
“阿菀,这太贵了,娘不要,你自己挑一匹就成,也别给你弟弟买,他一个小娃子贪玩,穿这个糟蹋东西。”
俞菀知道她心疼钱,害怕花光了,却不知自己女儿手里已经有几百两银子,几套像样的衣服还是做得起的。
“没事的,你就挑一个颜色嘛,咱们过年都没穿上新衣服,马上天变暖了,正好做一套换季衣服穿。”
万娘子嗤地笑了一声,满脸不屑,嗑着瓜子,这种没钱还要进来随便看看的人,还要装着一副不想买的样子,她见得多了。
俞菀冷冷看她一眼,淡声问道:“你们老板在哪里?”
万娘子翻了个白眼,“我们老板出门了,不在。”
俞诚专心致志地吃着糖葫芦,总共四串,他得了三串。
母亲没吃,贺敬的也没吃,离开的时候把糖葫芦塞进俞诚手里了。
“啪嗒!”
半颗山楂掉在地板上。
万娘子惊叫一声,上前推了俞诚一把,赶紧用抹布仔细擦干净。
“小心点,别弄脏了我们店的地板,一会儿有贵人进来,弄脏了贵人的鞋子!”
这时,一个中年女子急匆匆地跑进了店铺,激动地抓住万娘子的手。
“妥了妥了!我相公答应了!”
万娘子喜上眉梢:“当真?那我们明日就能去俞家食肆吃美食了?可是你相公真的答应了?他为了早日还债,天天拉着你家的马车出去拉活,逢年过节都不闲着。对了,听说他除夕夜还去俞家食肆接那位出了名的小娘子?”
刘娘子笑道:“可不是么,真是巧了。”
俞菀想起除夕夜的惊险,一直没找机会调查究竟是何人主使。
不过现在人多不方便问,只能暗暗记住女子的长相。
万娘子想跟闺蜜说几句私房话,看了一眼没走的几人,一脸嫌弃不耐烦,二人只能嘀嘀咕咕,小声说着小秘密。
这时来了一对老夫少妻,衣着华丽,穿金戴银,高调且奢华。
女子二十来岁,腰细如扶柳,走起路一摇三晃,如若无骨。
她挽着男子的胳膊,动作亲昵,声音娇滴滴的,
“老爷,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人家都没像样的衣服穿了。”
被称老爷的是个五十几岁的员外,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你这个小妖精,怎么就没衣服穿了?前两日不是刚给你做了三套?”
女子娇哼道:“怎么是前两日了?那多少天了?还是过年的时候做的呢,现在都出了正月了。老爷,我不依,我不依嘛!我就要做新衣服!”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理会别人的目光。
俞菀本来想谈一笔合作,等了半天也没见店铺的老板出现,看来是没缘分。
万娘子全力挤出灿烂的笑容,上前迎道:“哎呀,张员外,花娘子,您二位这么早就来了。娘子看看喜欢什么,昨日我家老板刚进了一批新货回来,拿给您瞧瞧?”
张员外笑呵呵道:“万娘子,陈老板一大早去哪了?平日里不是总待在店里招待顾客么?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他也不怕客人都被你吓跑了?”
万娘子答道:“他去隔壁首饰店了,听说崔老板今天早上吃烤鸡,馋得他急急忙忙就过去了,生怕崔老板自己吃光了。”
张员外深感意外,疑惑道:“真有那么好吃?就连陈老板这般挑剔的嘴也喜欢?他以前可是狂得说福满居的菜没一个对他胃口的。”
万娘子笑道:“谁说不是呢,咱也没吃着啊。”
俞母深知他们娘三个被人瞧不起,拉着俞菀温柔地劝,
“阿菀,你好不容易赚的钱,还是省着点花吧。娘不是不让你花钱,这钱本就是你自己赚的,怎么花都行,只是……”
俞菀明白母亲的意思,怕她脸皮薄,被人怠慢轻视,心里不舒服,想给她一个台阶下,顺势离开这里。
俞母柔声劝道:“娘不求别的,你跟阿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就是娘最大的愿望了。走吧,咱们去看看外面有啥热闹。”
俞菀垂眸低笑,“算了,那换一家。”
顾客买东西就是相当于送银子,可是这家的招待就这样区别对待顾客,格局太小了。
她不气不恼,何时何地都有这种人,如果跟这种置气,会把自己气死的。
张员外带着小妾花娘子边走边看,走到俞诚身边时,花娘子的衣边恰好被糖葫芦竹签刮了一下。
花娘子当下大喊大叫,一脸心疼地检查自己的衣服。
“啊!我这衣服很贵的,五十两一件!可别勾了丝,那就不能穿了!”
俞诚肉嘟嘟的小脸吓得苍白,郑重地给她鞠了个躬,“对不起。”赶紧躲到姐姐身后。
花娘子仔细查看一番,发现没破,白了他一眼,目光依次落在俞菀和俞母身上。
“我说话直,但是也是好心提醒你们。像你们这种人啊,别手里有点银子就跑出来挥霍,这衣服首饰都是身外之物,填饱肚子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才是最实在的。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太虚荣,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追求这些不切实际,华而不实的东西。”
俞母神色惶恐,“太抱歉了,这位贵人,我家阿诚不是故意的,您仔细检查看看,若是有破损,我可以给您缝补,保证得跟原来一样。”
花娘子嘲讽道:“缝补?你让我穿补过的衣服?开什么玩笑!我这可是上等的缎面做的外衣,恐怕把你们娘三个都卖了也不值这个价。你们就不该来这种高档店,对你们不好,对别人也不好,大家都怪尴尬的,这是何必呢?”
俞母平日接触的都是跟自己同一个阶级层面的人,第一次被自以为高贵的人当众奚落,脸色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俞菀眼神一凝,冷声道:“这位娘子,若是你的衣服坏了脏了我们认赔,现在没脏没破,你又何必句句伤人?”
花娘子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敢还嘴,瞪着眼睛大声斥责,
“我好心教你们做人,你不感激,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今日是你们运气好,碰上了我,若是遇到了那不讲道理的,早就把你们乱棍打死了。”
俞菀知道,在这个人吃人的古代社会,视人命如草芥的事情时有发生,可她也不是没脾气的人。
“就算我们两姐弟有不对的,我们自己亲娘会管教,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花娘子被当众怼,脸色挂不住了,“死丫头,你怎么说话呢?”说着就要冲上来打人。
张员外赶紧拉住她,“你看看你,这是干什么?乡下人没什么文化,说话直有什么大不了,你消消气。”
花娘子的脸气得通红,“放开我!我今天好好教训她!在家里受你那正房的气,在外面一个穷酸丫头也敢对我无礼,我今天非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俞菀知道自己不该冲动,万一对方是个有背景的,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就要连累母亲和弟弟了。
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只要那女人敢动手,她也一定会卷起袖子,冲上去扯她的头花!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俞母和俞诚吓得不行,脸色苍白,可还是把俞菀牢牢护在身后,死死地拉住她。
俞母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闺女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我替她道歉,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时,外面走过来一男一女,正是多日未见的祝芷枫和金逸飞。
二人说说笑笑,看见有人起争执,本想看看热闹,突然发现了熟人。
他们异口同声喊了句,“俞娘子!”
众人的目光被这声吸引了过去。
万娘子笑呵呵地上前招呼,“祝小姐,金公子,欢迎欢迎!二位有什么需要,要不要我帮忙介绍介绍?昨日老板新进了一匹好料子,要不要……”
谁知,二人理都不理她,去了那穷酸的娘几个面前。
祝芷枫神色欣喜,“俞娘子,你何时来的县城,怎么不去我家坐坐?”
俞菀笑容浅浅:“祝小姐,金公子,多日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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