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脖颈处瞬间蔓延到全身，恐惧如同蜘蛛结成的网，而他便是那只愚蠢的飞蛾，一下子撞进了蛛网里，无论怎么挣扎都逃脱不得。
“不要——！”
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尖叫在地下室响起，形成回音，充斥着容景成的鼓膜。
他恢复了些许的意识，但整个身子都很沉重，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自己身上，耷拉着的眼皮也很难睁开，僵硬得仿佛有水泥封在上面。
尖叫过后，一个颤抖着的声音模糊地传进耳朵。
“放过他！不然，我和你同归于尽！”
顾廉轻哼了一声，看着一个鬼影从黑暗处慢慢走出来，他抬了抬眼眸，语气冷冽，“和我同归于尽？你也配？你不该出来的，不碍我的眼，说不定我还能留你一命。”
那鬼一愣，“你什么意思？你早就发现我了？”
“你气息那么重，想不发现都难吧？”顾廉不屑道，“既有害人之心，那就要有被反杀的觉悟！”
“等等！”那鬼又急声喊道，“你是亡魂卡牌师吧，我与你做一个交易如何？”
顾廉脸上露出不耐，“你还想说什么废话？”
那鬼把心一横，开口道，“我是这世间剩下的唯一一只罗刹，只要你肯放了他，我就让你封印我。”
“哼！”顾廉勾起嘴角，“这算哪门子交易，我要真想封印你，轮得到你说愿不愿意？”
“高阶的亡魂被封印后都是保有自主意识的，若不是我自愿，你就算封印了我，我也能自爆而亡！”罗刹彻底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美艳的面庞、袅娜的身姿、凌厉高傲的目光……
符合顾廉对罗刹女的所有刻板印象，且眼前这个，要再刻板上几分，更美艳、更袅娜、也更高傲。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顾廉通过斗篷鬼控制着抵在理发师脖颈处的刀刃，只要他手指微微一动，便能割断此人的动脉。
但他的手上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阻力，是那理发师在拼命反抗他。
奇怪的是，那阻力使劲的方向很不对劲。
照理来说，理发师应该要拼命将手术刀从自己的脖子上移开，可他却像是在求死一般，想把刀刃戳进自己的血肉中。
顾廉手指向上一抬，手术刀被挑开，“晃荡”一声落在了地上，“怎么？你想自杀？”
罗刹女一听到这话，扑向理发师，震惊地看着他，“霍临川，你想干什么？”
“璟和，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用我的性命威胁你。”霍临川被斗篷鬼控制着，身体无法动弹，看向罗刹女时，眼底藏着波澜，“我已经找到了死后变成游魂的办法，即便是以亡魂的形态，我也能一直陪着你。是我无能，没能帮你取到纯度更高的亡魂卡牌师血液。”
罗刹女摇了摇头，声音颤抖着，“我早就同你说过，我不需要什么亡魂卡牌师的血，魂飞魄散本就是我的归宿，强求不得的！”
“原来，你是诓我的。”顾廉淡淡的声音响起，“我还奇怪呢，罗刹生性高傲顽劣，没有哪个会愿意成为别人的封印亡魂，更何况你还是罗刹贵族遗脉。”
璟和一愣，吃惊地转头去看顾廉，“你怎知我是贵族？”
顾廉：“我又不是瞎子，看得见你耳后的荼蘼花印记。”
璟和这时候才分出心神上下打量了顾廉一番，“我罗刹一族早在500年前就几近灭绝了，哪怕是资深的亡魂卡牌师也没怎么听说过我们，更何况了解我们贵族特有的荼蘼印记，你到底是谁？”
“别人孤陋寡闻，不代表我也是。”顾廉冷笑了一声，慢慢走到霍临川跟前，蹲下身，逼视着他，“告诉我人死后变成游魂的办法，我或许能考虑留你一命。”
此时，容景成其实已经清醒了过来，但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也想听听霍临川的回答。
霍临川听见顾廉这么说，眸光一闪，他知道自己不用死了，因为有了利用价值。
“那办法极其复杂苛刻，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
“那就加我个联系方式，做成详细的文件后发给我。”顾廉看了眼躺在手术台上的容景成，“还有，给他弄醒，然后帮他把头发染黑。”
“啊？”霍临川没想到，经过这一番事后，这个厉害的亡魂卡牌师竟然还想着要给他的同伴染发，但他立刻应了下来。
顾廉淡淡道，“怎么，钱都给了，你想白拿不成？”
“我明白了。”霍临川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顾廉鞠了个躬，顺带着看见了他一身的穿着，很普通，甚至可以说简朴，衣服一看就是洗过好几遍的，鞋子也是杂牌，穿了很久的样子。
在霍临川的印象中，那么厉害的亡魂卡牌师一般非富即贵，不会混得像眼前人这般……穷酸。
但他不敢再多想，当务之急是赶快把这个瘟神从自己的店里送走，免得他一个不高兴，璟和就又有危险了。
他慢慢走到手术台前，将容景成的衣服穿好，一手拖起他的后颈，一手伸到他的腿下，使力将他抱起来，准备把他放到理发椅上，再把他弄醒。
“等等。”顾廉走到霍临川身前，从他手里接过了容景成，随后转身往楼上走去。
等到顾廉的身影在地下室门口消失，璟和才对着霍临川说了句，“这人真奇怪，也很不好惹。”
容景成被顾廉抱着怀里，左臂贴在他的胸膛上，一股股温热的触感隔着衣服传到他的皮肉里，酥麻麻的。
忽然，一股幽兰香清晰地袭来，他终于知道刚才在学校闻到的那股味道的来源，原来是在顾廉的身上。
颠簸了几步，容景成就被放了下来，他的上半身靠在椅背上，头耷拉着，被打湿了一半的头发垂在椅子上，一半蓬松顺滑，一半聚成了一缕缕的，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霍临川紧随着顾廉走了出来，拿起桌上的熏香，凑到容景成的鼻尖处。
一股浓烈的香味通过鼻腔直击容景成的颅内，他“怔”的一下就清醒了大半，猛的睁开了眼睛，呆愣愣地直起身子，装作刚醒的样子，双眼惺忪地抬头看向霍临川。
“我是睡着了吗？”
霍临川看了眼顾廉，察觉到他似乎并没有将整件事告诉自己同伴的意思，便点头道，“是啊，同学，我现在帮你染发。”
因为染的是黑发，店里又没有其他顾客，所以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染完后，容景成走到还在玩手机的顾廉面前，抬脚踢了踢他，“喂！走吧。”
顾廉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抬眼看向容景成，恍了恍神，眼底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随后将手机收进衣兜里，站起身，“嗯”了一句。
走出理发店，路过霍临川的时候，他随意地提了一句，“月圆之夜，荼蘼花开，末路即至，唯王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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