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还蒙蒙亮。
墨喆矗立于参天楼的楼顶,正俯瞰着整个长乐城。
他的身旁飘来一团黑气,黑气之中隐约能看到一个怪物的雏形,是一只夜行鬼,行完扶额礼后,禀告道,“大王,据探子来报,巫神的囚车会从水牢一路向西,行至青龙大街,再由青龙大街向南,到达刑场。此处是最好的伏击地点,只是……”
夜行鬼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墨喆早已猜到他打探的结果。
他轻启薄唇,眸中隐隐涌动着冷意,“只是,这一路上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一旦我有所动作,街上所有的人类都会看见,冥界的鬼王要从断头铡下救出巫神。”
夜行鬼单膝跪下,懊恼道,“我本想联合巫觋总坛,让他们出面救下巫神,可人类新帝的动作太快了,他扣押下了大半的巫者,而且……”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总坛的十大长老也希望借此机会另选一个巫神,在他们眼里,容公子早就是颗弃子了。”
墨喆藏在大氅下的手缓缓攥紧,他喃喃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知道,他们做出的选择,是何等的愚蠢!”
他的手握在了参天楼的栏杆上,愤怒让他的力道不断加深,阴阳两界的空间被这份力量引动,逐渐扭曲。
几道深浅不一的裂缝开始在栏杆上延伸开去,夜行鬼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立刻劝道,“大王,息怒!”
此刻夜行鬼心中的震惊不比恐惧少,他万万没想到,鬼王竟然已经修炼到能扭曲阴阳位面的程度,更何况他还如此年轻,这般天赋,堪称魔鬼!
墨喆自知失了态,立刻收回了手,转头看向夜行鬼,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来这一趟?”
夜行鬼听了这话,立刻叩头,“小的不敢妄言。”
“算了,我不为难你。”墨喆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就连我自己也想不到。”
……
天牢内。
班房的门被“刷”的拉开,张伟掬了一把胡茬子上挂着的冰屑,把外衣使劲裹紧,哆嗦着对容景成说,“巫神,您该上刑场了。”
容景成站起身,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由远及近,不太真切。
“那是什么声音?”他开口问道。
张伟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回答,“是为您求情的百姓,从水牢到刑场一路上都跪满了人,他们都不相信新帝对您的判决,所以希望能重新审理您的案子。您在百姓心中,威望很高。”
容景成摇了摇头,“他们敬重的不是我,而是巫神。”
“您不就是巫神?”张伟挠挠头,不解道。
容景成轻笑了一声,“你说的对,过了今天,大乾的百姓将会永远记住我这个巫神。”
张伟挠了挠头,实在不理解容景成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转头,他也没多想,押着容景成出了班房,将他锁进了囚车里,转头和同僚马肃寒暄道,“你说,外头的人情绪这么高涨,要是他们一拥而上,来劫囚车,可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的。”马肃又检查了一遍囚车上的锁,宽慰道。
张伟挑了挑眉,“你就这么确定?”
马肃解释道,“因为陛下昨晚追加了一道敕令,但凡谁敢阻挠巫神伏法,就诛他三族!”
“这么……”
张伟将“狠”字硬生生咽了下去,他意识到新上位的皇帝是个不好惹的,嘴上必须把个铁门。
囚车从水牢中缓缓驶出,车轮在雪地上留下两道不断延伸的车辙,并未因路两旁百姓的求告之声而停滞半分。
容景成昨晚一夜未睡,他无力地靠在囚车铁栏杆上,手指轻挑,一只散发着蓝色碎光的蝴蝶从他的指尖陡然飞起,扇动着翅膀渐渐飞向半空,越飞越远,留下一串逐渐消失的蓝色尾迹。
“哎!”他轻叹了一声。
墨喆还是来了。
蓝雨蝶本是冥界之物,雌雄一对,可千里传音。阳间之人,若非巫者是无法看见它们的。
飞出去的这只是雌的,另一只雄的在墨喆身上,若不是他来到了阳间,蓝雨蝶是不会往天上飞的。
从囚车到参天楼,蓝雨蝶飞过的距离于它而言,仅是咫尺,可于容景成和墨喆而言,远如天涯。
墨喆远远地就看见了飞来的蓝雨蝶,颤抖着将手伸出来,让蝶儿落在手心里。
很快,一段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阿喆,忘了我吧。你我,本是殊途。”
墨喆缓缓闭上眼睛,按捺住眼周的酸楚,忍耐着从心底传至肺腑的阵痛。
如果这只蝶的主人此刻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发疯地质问他,是如何狠心,竟能说出这一番话的。
可他知道,如果景成现在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一定不会这么对他,而是会将他拥入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告诉他自己后悔了,后悔不该赌气,不该和他冷战了整整三年。
迄今为止,他都没抱过他,因为鬼无法真正触碰人类。
囚车终于拐上了青龙大街,墨喆一眼就看见了被关在囚笼中的容景成。
哪怕过去的三年,他天天让探子汇报容景成的行程,也无法像待在他身边一样,觉其冷暖,知其喜悲。
他瘦了,瘦了很多。
囚车缓缓驶向刑场,监斩台上是一抹显眼的明黄色,新帝竟亲自来了。
一看见囚车,新帝就站了起来,他的目光追随着容景成,如同一只苍鹰盯着草原上的野兔,如炬如注,半分也挪不开眼。
如果有人敢靠近他,就会从他微微张合的嘴里听到一句低语,“景成,从今往后,你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们会像从前那般快乐地生活。”
缙宣对着站在身旁一个穿着怪异的人点了点头。
那人立刻明白过来,小跑着上前,拱了拱手道,“陛下,有何吩咐?”
缙宣低沉着声音问,“新的身体已经备好了?你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那人胸有成竹道,“陛下放心吧,王妃的尸体已经冰封,只要巫神的魂魄离开躯壳,我就能将他的魂魄收集起来,存入王妃的身体里。从此往后,巫神便是大乾国的皇后!”
缙宣嘴角扬起一抹笑,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他掷下亡命牌,高喊道,“时辰已到,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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