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交流居然有点礼貌。
相对于过去。
尽管他们两个人都决定交流决定得颇爽快、向往曾经半死的爱情能够把握住机会复苏再生长起来。他们谁都明白，哪怕感情无疑在重逢重见一面的时分就复苏了大部分，终有一部分仍在被八年时间和上一段热恋的失败结局拦在心外、所谓理智与警觉之地。
任寒照期待更多亲昵的行为，能唤回来更多被害怕失败控制了的真实感情。
相爱过，相处过，所以在一些方面，荆亦梦了解任寒照在思索什么怎样思索；荆亦梦不擅长处理这件事，他并不赞同任寒照有时太重视直觉相对“轻视理智”的思路。
一旦拒绝任寒照提出的亲密主张，任寒照又会难过，何况荆亦梦自己的身心也有感觉。
任寒照倒不是单纯倚靠一腔直觉的追梦人，荆亦梦想——虽说早年任寒照的网名叫做追梦人——不管是在工作上是在私生活里，任寒照有一套自协调的办事方法，其中有付出的步骤，有衡量，有小心机技巧，也有反击的步骤，有追究。曾经任寒照就选择过质问荆亦梦：“其实你又不是一个真的推崇不意气用事的人，你跑的新闻哪一个你甘心它被‘理智对待’顺其自然了？我没看走眼，我爱上的不是个追求减少损失而已的人，那为什么你要对我强调‘理智对待爱情’？”
那些引来新闻的灾难般的世事，照荆亦梦看，大多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大多有某人某群体恶意伤害某人某群体这样无法和平转圜的问题。他和任寒照的关系又不同，假如要在爱着爱着渐渐怨恨到底成为仇人与行不通就分手、然而老来还有可能记忆美好温暖余生之间抉择，后者难道不应该稳占上风？任寒照认为损耗总能换来什么，堪比认定了石头也总能被任寒照暖到融化，荆亦梦认为损耗可能只是损耗，可以什么也换不来，一场空。
不过。
明明没有预想一定要重新亲近任寒照，来的路上想要祝福不想要抢婚，荆亦梦的行李箱却也不知不觉打得很有意味。除了为参加婚礼备选的衣服，他发现自己连带来的睡衣不自觉也选了最精致的一套。
现在任寒照在依依不舍地用手指戳玩他敞开的淡金睡衣的扣缝，指头从上衣外侧伸进去，衣服内侧露出来，荆亦梦懒洋洋地眼追着，支持了这些试探，时不时也恶作剧突袭一下任寒照，在对方侧脸上嘴唇上落几个吻。任寒照吻回来时，一般更偏爱吻他的身体。
毕竟是激情而不够激情的一次缠绵，荆亦梦哭笑不得地察觉他们俩身体反应都极烈，心境也堪比怀揣泪意，然而大脑使行为摆脱不了一阵冲动一阵克制观察、不能忘我的限度。
结果事后，双方还难掩意犹未尽，又不想立刻再度缠绵，免得弄巧成拙。
含着任寒照下午在超市买来的戒烟糖，荆亦梦回想了想他们之间的上一场交流。事隔八年，分手的夜晚，卧室灯光温存，在那最后一夜拥有两位主人的家，两个男人决定打分手炮，也许是因为以为再不会有后来了，分寸反而变得自由，不舍和所有无言的剖白具现化在身体行动中，那一次拥抱倒是如燃如刻，狂热得令荆亦梦至今夜继续记得清当夜任寒照的体温范围。
也回忆起了今生今世第一次这么亲密的那晚，任寒照给他说过一个很美的比喻，告诉他：“虽然人的体温总是三十六七度，但触摸起来仿佛有时很冷有时很热，我会联想到不同的温度下才能开的不同的花，嗯……平时我想过你是零度才开的腊梅，这下子你像零上三十五度开的沙漠玫瑰了。”
荆亦梦回答：“那你是三角梅，对吧？往火山爆发的等级猛开。”
……
是生疏了一点点。
在所难免，过几天就好了。
两人都在这样琢磨。
但是空等，相当于时间几乎不流动，关键是要用时间做些什么。
任寒照在想，会不会他盘算的是一种方案，荆亦梦盘算的是另外一种方案。那样的话，大不了他就让着荆亦梦。分手八年，再重逢双方依旧保有爱火的情侣全世界能有几对？荆亦梦这个人，这段缘，不会不值得他比过去进一步珍惜，比过去添一缕温柔。
这会荆亦梦慢悠悠下了床，准备拿给没有舒适睡衣过夜的任寒照一身自己的睡衣。他们两个身高肉眼看不出差别，短途旅行，荆亦梦又没带很多套衣服，只好掏出惟一还干净没穿过的黑色绸面睡衣睡裤，指尖挑着递向任寒照。
荆亦梦提醒：“可是这件雨夜穿有点薄。天气预报和体感温度还是太不一样了。”
任寒照侧躺在床上，面迎着他，一只手舒展接下睡衣，模样自在地笑语：“穿你穿过的我肯定也不介意呀。”
荆亦梦闻言真要把身上正穿的那套金色睡衣脱下来，任寒照赶快制止他：“不不，我开玩笑，我想强调我们亲密无间，不代表想要你冷。你比我爱着凉，我不穿衣服都没觉得冷，我又在这座城市过七八年了。”
荆亦梦同意作罢，只是目光更显复杂。
这一趟赴婚礼行，荆亦梦塞进行李箱的都是这三五年的新衣服，不是任寒照熟悉的衣服。眼下任寒照坐起身，穿着穿着上衣，忽然发现衣扣略微合不拢，确认不是自己健身没成效、身材未保持好，长叹了口气；再仔细观察荆亦梦，注意到荆亦梦有话想说。
任寒照眉一扬，示意他说。
荆亦梦先斟酌了下气氛：“你小心肚子着凉，不合身就裹上被子吧。”
任寒照被逗笑了：“啊？裹上？那也太像小孩子了。”他笑点一般没有这么低，喜欢的人给他讲笑话就会更加好笑，如同听喜欢的人讲悲剧就会更加引人悲伤。
“还是聊聊吧。”然后任寒照微笑表态。
荆亦梦重新坐回床上，任寒照自然而然地摸了摸他手背与隔衣肩头，探测不同位置的体温。还不错，任寒照刚满意点点头，荆亦梦看准时机偷袭了他的上腹，决定姑且就这样交谈。
荆亦梦唇缝才动，掌心感受到任寒照一脸无奈地前倾了些上半身，失笑起来。
失笑之余，坚声说道：“这一次重新来过，我和你一模一样，也不想失败。所以我想要求几件事，你有权也有情分拒绝。”
任寒照说：“为什么要拒绝？我可以答应啊，你直说。”
荆亦梦却说：“首先，不异地恋很好，但我希望我们住回一起后，就不要做工作搭档了。你我不能总是形影不离。”
“为什么？”任寒照坐不住了，收淡笑意，认真耐心问，“白天我们俩搭档不是好好的、互补默契吗？如果有摩擦我们需要解决摩擦，恋着爱结着婚偏偏要少接触，这什么原因？说说。”
荆亦梦脸上快速飞过了一秒“你恐怕想不到”般的表情，来不及任寒照不服气，荆亦梦给出的回答当真叫他吃惊了。
荆亦梦答道：“这辈子从见你的第一面第一眼，我就亏欠你，欠你人情，到今天没还清过。你问为什么？因为后来的日子也是你宽容我更多。我想卖力还给你，弥补你，既避免你越来越变成付出的奴隶，也让我心理稳定，对谁都好些；但是一直不成功，我反而一直还在欠你新的情新的照顾，我走一步路，你走两步，那就永远也还不完。分头工作不是多好的办法，至少能让你少几顿饭机会关心我吃饭喝水，少几里路不断付出……下班回到家，我也不是不爱你，不合作跑调查，我又不是不爱你了。”
任寒照怔住了。
任寒照怔了怔说：“你何必往心里去，这和你的身体健康不如我、你的经历也有关系。难道我出事了，你能袖手旁观不捞我？”
荆亦梦低叹说：“两码事。”
任寒照笑一笑，摆摆手，彻底严肃：“一家人，干吗要计算谁盈谁亏？你怎么不说你值得别人倾斜你呢？我从来不认为你不值，亦梦，我是你男朋友，我不该尽全力好好对待你吗？”
荆亦梦总结：“你有心理问题。”
任寒照开始面无表情了。
《追梦人》，作词作曲罗大佑、编曲花比傲、演唱凤飞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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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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