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安静了半秒，众人目光都聚集一处，陈郁眨眨眼，表情好像有所不解。
还是傅蔚然先开口，苦口婆心的好像她即将一脚踏入火坑一样劝道：“妹啊，不是哥对你爱学习的态度有意见，就是你要不是换个问题？这人是个学渣，估计连题目都看不懂的那种。”
一旁的罗颂也忍不住笑出声，措词道：“陈郁，你可能不太了解，周琰他对高中知识的掌握水平可能还不如你。”
凌美美都笑嘻嘻的故意补充道：“哈哈哈他喜欢学习，但学习成绩不喜欢他。”
陈繁都纳闷地看着她：“你问他，还不如问我呢。”
但陈郁好像并没有觉得：“是吗？”
周琰本来听完这个问题，还愣了一道，心说自己怕是教不了你什么，但有自知之明是一回事，被这么连续看不起又是一回事。
他气得脸都红了，拿桌上的花生米丢傅蔚然：“你这成绩比我还差有什么资格说我？”
傅蔚然坐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笑嘻嘻道：“我怕你误人子弟啊，陈繁好好一个学霸妹妹我怕你给人教沟里去。”
“我哪有那么差？”周琰不客气骂人，“要你管，滚蛋。”
他脸有点热，羞的，空口扯谎说自己爱学习，结果就有人要拿学习折磨他。但话都说出口了，再收回来显得丢份儿。
于是他坐直身体，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对陈郁抬抬下巴，说：“别听他们瞎说，高一的知识我还是懂点的，你随便问。”
傅蔚然憋着笑：“哥你可别装逼啊，到时候丢脸别怪我没提醒你。”
周琰轻揣了他椅子一脚。
陈郁倒是没对他的成绩表现出任何看不起的表情，好像大家说的话她听不见一样，认真地看着他：“可以吗？”
周琰被看得有些心虚，点点头，然后含糊又低声地补充一句：“就……别太难。”
陈郁目光落在他脸上，脸颊露出一点笑：“好。”
一行人又玩了好几轮，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惩罚，陈郁又抽中两次，这次桌上众人都争着替她想问题想惩罚，生怕她浪费机会，根本不需要她动脑。
闹嚷嚷玩得整片营地大半都是他们的笑闹声，引得不远处人投来奇怪目光，众人才稍稍收敛，一顿饭吃到三点多，然后才各自散去，回去休息。
客栈房间里，罗颂跟凌美美凑在一起说话，陈郁没什么事，于是就出了门。
九月的阳光已经不那么热烈，温度也逐渐在降低，二十多度的气温还算舒适。林间山风轻拂，树梢窸窣，偶有飞鸟掠起，远处山峦层叠，举目望去，十分空旷。
陈郁绕着营地四周走了一圈，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就看见前面树丛下蹲着一个人。
橄榄色运动外套，黑色短裤，头上的帽子已经摘掉，露出松散的、微微有些凌乱的黑发.正举着相机，蹲在树下看什么。
陈郁顿了半秒，然后迈步走到他旁边。
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窸窣清脆的响声，听见有人过来，周琰才从镜头里移开视线，转头，看到陈郁。
陈郁蹲在他旁边：“你在拍什么？”
许是是一个人拍有些无聊，想找个人分享，周琰大方地打开相机里拍摄的照片，递给她。
陈郁稍微有些意外，抬眼看他，但还是凑过去——
结果屏幕上是一只青色大螳螂，侧翻在地，两只前肢微微僵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琰笑得不行，结果笑一半，发现面前人神情淡定，笑容骤然停住，他有些尴尬地看着人，“呃，你不怕啊？”
陈郁就好像看到一张普通的照片一样，不解问道：“哪里可怕？”
周琰的恶作剧失败，尴尬半秒，将照片删掉，又扭头看她：“年纪小胆子还挺大，要是罗颂她们，估计早就吓得叫出来了。”
他重点是后半句话，但陈郁却道：“你只比我大两岁。”
“嗯？”
陈郁盯着他，再次重复一遍：“你只比我大两岁。”
换言之，她并不小。
周琰转了一圈才明白过来，觉得好笑，他严格捍卫自己年长者的尊严，得意洋洋：“2岁就是2岁，我是大人，你还是小朋友。”
陈郁有些无奈，眉心微微皱了下，又松开：“好吧。”
周琰扭头看她：“怎么，不喜欢人家说你小啊？”
陈郁抬眸，直白道：“不太喜欢。”
周琰被这么一说，倒也不好意思了，“哎行吧，那我以后不说了。”
她眉头这才松开一点：“嗯。”
他觉得神奇，不过大概每个未满十八岁的人都有对于年龄的奇怪的追求吧，他以前好像也是……周琰没有多想，重新拿起单反拍螳螂。
他侧对着自己，好像对面前的虫子有无限热情一样，陈郁撑着下巴问：“你怎么没有跟他们去玩？”
“没意思，玩腻了。”
“那你都喜欢玩什么？”
“什么都玩。”
这是什么奇怪回答。陈郁揪了一颗狗尾巴草，在手里捏着，状似随意地问，“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周琰注意力在面前濒死的螳螂上，眼睛贴着相机，露出半截线条流畅的下巴，“打球、画画……拍虫子算吗？”
陈郁见过他跟陈繁打球，拍虫子如今也算是见识了，画画……好像还没有发现。她捏着狗尾巴草的枝干，认为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收获足够的信息。
于是她开口：“要不要去走走？”
周琰终于将视线从相机里收回，转头看她：“去哪儿？”
陈郁提醒他：“树林里可能有更多有意思的昆虫。”
两个人真的往林子走走，树木茂盛，但林中小道也没有杂草丛生，大概是经常有人整理，陈郁体力好，就这么走了好一段，也没有觉得累。
果然，除了被惊飞的鸟、濒死的螳螂、还有一些不知名小昆虫，周琰倒是兴致勃勃，不过他的兴趣好像是间歇性的，拍了一会儿就没兴趣。
陈郁问：“不拍了吗？”
周琰点头：“回去吧。”
两人又折返回去。
去的时候乱走，回来的时候有点迷路，绕了一圈也找不到之前的路线，两人走了一圈，面对来时没有的小溪，都有点愣。
溪水清澈，虽然不深但很急，中间垫着几个石块。
周琰拿手机看了看路线，确定这里也可以返回，于是先跳上去，“走吧，这个方向没错，过去就是了。”
他回头看人。
陈郁正站在溪边，垂着脑袋，长睫毛眨动着，看着流动的溪水，似乎在犹豫怎么更好走过去。
溪水清可见底，能看到里面细细的砂砾，不过不深，如果不小心落水估计也就是鞋子湿了而已。思及此，她放心一点，抬起头，也要跟着跳过去。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她停住，抬起头。
周琰伸着手，抬抬下巴，示意她伸手过来。
像是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陈郁没有动作，乌黑的瞳仁看着人。
周琰手伸出去半天也没见对方握住，奇怪：“愣什么呢，扶你啊。”
陈郁看着那只手，掌纹清晰，骨节分明，手腕上戴着一块白色运动手表。她安静半秒，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住。
周琰的手掌微微温热，掌心相触的感觉很奇妙，有点硬，宽而大，右手中指上似乎有一点点硬硬的小茧。
她感觉耳朵有点热，随着手被抓住，好像微凉的山风都快要压不住，只能勉强维持住淡定。
“你手怎么这么小？”他随口道。
陈郁眼睫毛倏地颤了下，抬起眼。
周琰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好像并不觉得拉她手这件事有什么特别。
陈郁骨架小，所以手指也细长，被周琰宽大的手掌握住，对比起来的确很小只。她感受手心里热乎乎的，带着她的耳廓也发热，脑子有点晕：“不小吧。”
“像我表弟的手。”他笑嘻嘻的说，“七岁，你跟他差不多大”。
陈郁：“……”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因为被握住的手而心神漂浮，两人走到中间，那块石块上盖着青苔，陈郁没注意，踩上去的时候偏了下，整个人忽然往旁边歪了下。
“卧槽！”好在那只手及时将她紧紧拽住，周琰退后一步，一只脚踩在她脚下的石块下，两人距离拉近，他睁大眼，“没事吧？”
陈郁呼吸有些急，摇头：“没。”
周琰也发现距离有些过近，连忙将脚收回去。
短短的一小段路，却好像走了很久，直至落到对面岸上，她才发现手心似乎有些湿润。
一落到岸上，周琰就立即放开她。
他站在岸上，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她：“刚吓死我，生怕给你摔水里去。”
陈郁正在看自己的手，闻言抬起头，说：“摔了也没事。”
周琰目光移开，说：“那不行，有我在还能给你摔着。”
少女的手小而软，好像一团云朵，手上似乎还停留着方才的触感，周琰虚虚抓了抓，朝她解释说：“那什么……刚才就是怕给你摔了，所以才拉的你，别介意啊。”
陈郁点点头，目光澄澈而干净，说：“我知道，你是在帮我。”
好像完全不认为他会有其他心思一样，虽然他的确品德高尚。但周琰还是觉得她十分没有戒心，忍不住提醒：“以后别人要……拉你手的话，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
陈郁眨眨眼，像是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样，“好。”
周琰自己讲完又觉得很奇怪，于是赶紧转身往前走，“算了你当我瞎说吧，走吧，等下他们等急了。”
两人回到山上营地的时候，其他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陈郁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
她给陈繁发了信息，然后躺在榻榻米上，风从窗外吹进来，带来意思夹杂着热意的风，过了一会儿，她将手放在胸口上。
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乱跳，有些快。
但转瞬又有一些忧愁。
毕竟另外一个人，对于她的心意，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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