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既没能得到阿尔的同情,更没有得到王耀的哪怕一丝关心。他呆滞得像块木头,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受伤的自己能被如此对待。
他赖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心情更难以平复。
他想发脾气,却怪异地怎么也发不出来。
难道他也被他们感染,变得自我怀疑自我谴责了?亚瑟现在只觉得心里一团乱麻,这边难受那边又不舒服,想要追回王耀手中的兔子,却又问自己这样做的意义何卝在;想要起身继续参加比赛,两条腿却也提不起来,全没有那股想要坚持的劲儿。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完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王耀的那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一直在他脑子里转悠,挥之不去。
他抱住头,整个人赖下去,心情糟透了。
他能想什么呢?严格来说,他并不想比赛,他要的只是继承权。但他的父亲,约翰.柯克兰,用了最让他感到痛苦的一种方式来考验他。
基于他现在这种情况,难道他要放弃吗?如果不放弃的话,难道他真的能坚持下去吗?现在起身去再寻找猎物,恐怕也赶不上阿尔手中的数量,所以他已经大概率输了。
不,他不能输,他怎么能输掉比赛?怎么能输掉继承权?更不能将这些输给阿尔!
亚瑟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踉跄走几步,却又走不动了。
他跪倒在地上,汗如雨下。
汗?为什么会有汗?亚瑟摸卝着自己的胳膊,隐隐感觉到疼痛。哦,他理解了,那里还是有些疼,疼得他冒汗。可他却连这点都没能及时想到。
那他想到的是什么?
亚瑟再次呆滞。泥土的味道在钻入他的鼻孔,罩外的风又带来不一样的沙子的味道。这里的灌木特别茂卝盛,绿油油的,叶子又大又油,气味也又浓又厚,它们好似在围住亚瑟,要将他困在此地。
其实,亚瑟已经被自己困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
“啊——————————————————————!”
一声响彻云霄的长吼之后,亚瑟孤单地仰望天空。那里除了炙热的太阳和不曾剩下的几丝云彩之外,什么也没有。
但亚瑟的心却下着雨,雨点淅淅沥沥,而后瓢泼倾盆。
“我为什么非要它呢,亚瑟?”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这样问自己,而他口卝中的那个‘它’,就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继承权。
可是,是啊,他为什么那么想要呢?
“那东西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亚瑟?”他又在问自己,“可你根本就没能力赢比赛啊!”说完这句话,眼泪在他的两颊之上流卝出晶莹的印记。
“你在这方面本来就不如阿尔,亚瑟.柯克兰。”他又哭又笑,“而且你下得去手吗?为什么要骗自己呢?你根本做不到。”
“你什么也不愿放弃,什么也不愿。但是这一天总算是来了,你必须选一样。”
“不,我不相信我不能赢。只要我能舍弃那些无用的思考和爱护,我总有一天会赢。我不比阿尔弗雷德.F.琼斯差,不比他差!!!”
这句话,亚瑟说得尤其响亮。
但很快他失落了。
他目光呆滞看着地卝下,突然问自己,“但是赢了又能怎么样?……哦,我会有继承权,我会是柯克兰家的正统传承者。但是,但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感觉自己突然像是什么都寻找不到的孩子,一下子的什么都看不明白了。
“我…我不在意自己比不过阿尔啊,我一直都知道他有他的优点,我有我的优点,在乎这个的是他才对。那我到底想要什么呢,到底想要证明什么?”
亚瑟的左臂在隐隐作痛,且不知为何越来越痛。他按住那里,牙齿咬破了嘴唇,血卝腥味在嘴里蔓延。
这场比赛是他狩猎动物吧,为什么到头来却是他这个猎人受伤?他看着伤口不禁嘲笑,所以他是被阿尔狩猎了,对吗?亚瑟不禁苦笑起来。
所以他失败了,然后这场失败也印证了他的错误。
亚瑟神情失落,笑自己,“所以我错了,对吗?一切都做错了,该死的,是不是!?”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决了堤,潮水轰然而下,要他全然无法抵挡。‘错’这个字,比‘失败’还要他难受。
他哽咽,“我没有错,我才不认为自己有错!我只是……喜欢动物而已,这有什么错?我只是不擅长狩猎而已,凭什么就要因此失去继承权?我到底错哪里了!!!”
“我没错,谁也不能说我喜欢这些孩子有错!”
天空里打了一个晴天响雷,又像是远处有什么工地在施工,有什么机械垂发出巨响,在地上砸了个大坑。
‘没有错’三个字在亚瑟的脑海中不停地转。
亚瑟的粗眉毛横了起来,“我没有错,对,我没有错!而那些个继承权,虚无缥缈,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要被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所影响,委屈自己,埋怨自己,认为自己去选择爱这些小家伙就是错的?”
他的目光在聚卝集中变得光亮,看向远方,感叹道:“比起罩里的花花世界,还是罩外的气息让人感觉舒服啊……这个世界就是要自然的才好,才可爱……”说着脸上露卝出为微微笑容,眼中充满希冀。
他看见罩外天边的一抹红,在黑云压境之中格外鲜艳。
他定睛在那片云彩之上,震卝惊于它如此炫丽张扬的色彩。以前他在罩内也曾经见过,却从未发现它是如此鲜活,真正的自然果然与众不同。他伫立原地,任风吹拂。
他明白,不光是自己的眼,还有自己的心,也一同追随那道红色而去了。
几分钟后,亚瑟转身准备回去,他没有跑,只是平静地跨上马回家,手里更是空空如也。
他已经想明白了,也做出了决定。在呼呼的风声中,他离去的背影孤独而寂寞,却又显得如此坚韧。
………………
亚瑟朝阿尔狄弥斯庄园而去,他从那里的林子出发,自然就要回到那里。
这一路他骑着马,轻夹快跑,步履也奏出悦耳的哒哒声。他骑在马背上,人也随着这声音感到欢快了。可他手上一只猎物也没有。
穿出林子,来到朝向起点的那片草原,亚瑟拉动缰绳愈加快速,快马在草原上奔跑,驰骋中,他乘风而行,像只自卝由的风之精灵。
这一刻,亚瑟的心情从未如此愉悦。
距离起点越来越近,他已能看见那片黑点聚在一起,微微攒动。再近一点时候,他能看见他们身形的轮廓,三三两两,都在围着一个人转。那个是谁,自是不必说的。
零星的几人似乎在朝他这边看,那其中有一长发男子,只是他站得笔直,即便在狂风之中也巍然不动。亚瑟看不清他的脸庞,但他能感受到他视线的炙热。或许这只是他的臆想,但他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距离再近一点,他们都注意到了亚瑟的回归,都望向他这边。
但那长发之人反而离开了。
亚瑟有心想要他留下,无奈距离太远,无法喊住他。或许他也可以给他去个电卝话,但亚瑟手抓缰绳在马上颠簸,一时没有机会。
只迟疑片刻就失了机会,那人不见了,或者说他走到了人群之中,也为某个人庆祝去了。
亚瑟嘴里像吃了酸枣,但很快他又将这些事看开。他已经有了方向,他不怕王耀不回头。
“回来了?”
“柯克兰少爷回来了,老卝爷!”
“是亚瑟。”
“……”
亚瑟能听见他们的声音,有喜悦也有淡漠。他保持自己一贯的绅士微笑,放慢速度,逐渐接近人群。他看见阿尔弗雷德在人群中欢笑,望向自己的眼神里闪现出无比的自信,和嚣张。他打来的猎物看似已经由艾尔德管了起来。看那箱笼,足有半个人高,两人宽,看来猎物应该不少。
老柯克兰等候在前,对着回来的亚瑟露卝出宽大的微笑,但他的眼神已在亚瑟身上搜索,在发现什么都没有之后,那嘴角突然挂落。但下一秒他又展现出笑容可掬的模样。
“你回来了。”他沉着声问,“怎么样?”
“我回来了,爸爸。”亚瑟也显出与老柯克兰一样的平静与绅士,他从马上下来,要一旁的人帮忙牵走。
两人相视而笑,亚瑟道:“爸爸,这场继承权的比赛我输了,我……准备放弃成为柯克兰家的第一次顺位继承人。”
老柯克兰的笑容僵硬,整个人定格在此时此刻。
亚瑟的声音并不大,但也不小,周围几人一下全都听了去,尤其是玛格丽特与阿尔,也都一边瞪大眼睛,一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而且其他的人,都沉默于一种无可言说的吃惊状态。
场面一度安静,只有被风吹乱的衣衫在呼呼发着响声。
老柯克兰沉默良久,微笑说道:“就因为输了比赛便决定放弃第一顺位继承人,我可没说一场比赛定胜负啊,亚瑟。”
亚瑟:“没关系,不用再比了,我已经确定放弃第一顺位继承权。”
再回卝复一次,他的斩钉截铁这才震动了在场的每一位。如果说之前还有人不曾相信这是真的,那现在他们都为此感到震撼,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
“你刚才听到了吗,大少爷居然要放弃继承权?”
“我不认为他是因为没有能力赢才这么做。”
“不,他这次已经输了。”
“但如果输了一次就全面认输,会不会太快了?”
有人议论,有人疑惑,还有人鼓掌,鼓掌之人是谁?自然是亚瑟的母亲玛格丽特夫人。
她走上前来,面带自信的微笑,昂着下巴问道:“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吗,我可爱的儿子。”
“妈妈,”亚瑟平静应道,“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去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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