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陈薇打断他,“所以我才那么讨厌你们。”
季少虞皱起眉。
“无论我怎么揪你、打你,你从来不会告状,还总是抱着我讲‘舅妈,你不要生气,不要不开心,好不好?’”陈薇冷哼一声,“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讨厌你!”
“就像今天,你明明应该恨我恨得要死,居然还会来给我过生日?简直可笑!”
“你跟你那个短命的妈一样,活得太轻松!活得太轻而易举!全世界都对你们好,所以在你们身上才能看到那令人作呕的善良。”
季少虞听不下去,想要出言反驳,却又放弃。
现在的陈薇,无论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她只是想发泄,将那些遭受的精神虐待,都发泄在自己身上——就像她曾经对小时候的自己做的那样。
可是,在那场车祸里,活下来的他什么都没做,死去的他的母亲什么都没做。陈薇最恨的两个人,是在这场豪门闹剧里最无辜的两个人。
季少虞不想再待在这里。
见到他离开,陈薇像是被扯到了神经,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季少虞,季少虞……季少虞!”
陈薇踉跄跌下床。
拼命地想要靠近他,却因为镇静剂无法控制身体,勉强撑着床沿,弯腰站起,双眼猩红,大口喘着气,想对他说什么——
“舅妈,你好好休息。”季少虞停顿了一秒,补充道,“对不起,我这令人作呕的善良,让我还是下意识这么称呼你。”
“再见,陈薇。”季少虞关上了门。
-
走出房间,季少虞恍惚失神。
他忽然有点走不动,扶着栏杆走到楼梯,慢慢坐了下来。
头偏着,倚在木质栏杆,双眸无光。
所在的楼层是三楼,很轻易就将脚下客厅尽收眼底。
季斌淙坐在沙发,举着手机,正在对屏幕那头的人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
流了很多汗,头发被汗湿,小心翼翼擦着,但随着季斓清声音越来越大,汗也越流越多。
——陈薇眼中的懦弱丈夫。
他移开目光,看向一旁在对站成两排的佣人训话的季月。
站在陈薇身后的人,为什么没能第一时间制止?去拿医疗箱,为什么耗时那么久?打翻在地的汤碗,为什么没有立刻清理?
——陈薇重男轻女养育下的强势女儿。
所有人都像木偶,被提的手臂打视频,被按着脑袋听训斥,唯一算是人的——
两个不会中文的外国人,坐在角落上耳语,跟在Oprah Show的现场观众一样,时不时做出夸张表情。
很快,他们看见了季少虞,抬起手跟他挥了挥,努力挤出礼貌得体的微笑。
——也是假人。
「迈阿密救火大英雄」走到季月身边,告诉她,她的宝贝弟弟正在楼上看她。
季月抬起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楼梯。
她翻了个白眼,把人凶了回去。
季少虞走了。
他不敢走正门,顺着卧室外的阳台爬了下去。
花爬架被他踩断几根,发出声响。
忽然,蹲在灌木林中除草的园丁站起身,直直地盯着他。
季少虞靠着砖墙,身旁便是明亮的木窗,将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的嘴唇照得无比清晰。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生怕对方会先喊叫出声。
被发现就走不了了。
下一秒,园丁推了推眼镜,像没看见他一般,重新弯下了腰。
季少虞认出了人,是丁叔。
丁叔有个跟他差不多大女儿,一次顶替腰疼生病丁叔上班时,把陈薇最喜欢的花弄断。季少虞看见了,帮她顶了下来。
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忙,对丁叔一家却不是。所以现在,丁叔也同样帮了他一个小忙。
季少虞松了口气,朝着大门跑去。
咚!
忽然,像石子的东西落在了他脚边。
低头一看,是自行车钥匙。
季少虞回头,见到了再次蹲下身的丁叔。
他轻声说了两个字,抓起钥匙,在夜色中,全力奔跑。
骑离别墅数百米后,周遭灯光渐渐黯淡,只剩下不远处的昏暗路灯。
季少虞刹车,看着那吃人的黑暗,握着车把的手心渗出汗水。他怕黑。
就像他曾经告诉过凌一的那样,这是天生的。
当初给妈妈做手术的医生就说过,母亲死亡,腹中孩子能够存活就已经是奇迹,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会是一个很难养育的孩子。
但在金钱浇灌和细致入微地照顾下,先天发育不良和免疫力缺陷已经对季少虞没什么影响。
只是母亲遭遇极端创伤,应激激素传递让他面对压力高度敏感。就像今晚,他没办法面对,只能选择逃跑。还有缺氧导致的感觉敏感,黑暗会令他眩晕,以及陈薇曾经偷偷将他关进了小黑屋——
可是现在,他必须做出选择,是掉头回去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还是向着黑暗行进。
眼前的画面已经变得歪歪扭扭,季少虞低下头,狠狠咬了下唇,踩上踏板。
逃离的**战胜了对黑暗的恐惧。
他现在只想给凌一打电话,问他为什么自己走掉了;给依依发信息,告诉他被割伤的脸有多疼。
公路很黑,蜿蜒没有尽头。咬破下唇才得来战胜黑暗的勇气很快被耗尽。
间隔数十米的路灯,光打在路上,原型,这在他眼中像条巨大黑蛇张开的嘴,朝着它骑去就是自投罗网。
半山腰,弯道护栏旁,季少虞停了下来。
他的双腿在发抖,朝下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朝前看是没有终点的山路,朝后看是不断向他逼近的黑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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