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阿炜已经上楼了,早上阿凯会接班。”
助理说着,从后视镜里观察着老板的脸色,见到他点头后,继续道:“也跟阿姨交代好了,明天早上会过去把卫生和食材准备好。”
“不用,我自己...”凌一顿住,发现自己最近的确没空,“好。让阿姨动作轻一点,不要吵醒他。”
助理点头,轻声说好。
窗外不夜城,接近零点江城依旧灯火通明,喧嚣蔓延两岸。
凌一靠坐在车窗边,支着脸,望向桥下平静的江水。慢慢地,他闭上眼,思绪回到两年前,季月带着一纸证书找上门来。
在劝说,或者是威胁他与沈建继续合作无果后,她坐在凌一刚搬迁,还没来得整理的办公室桌上,将那张薄薄的白色结婚证书拍到他面前。
“凌一,你现在也是个商人了,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只有利益才是恒古不变的唯一真理。已经过去两年了,他已经move on开始新的人生了,你为什么就一定要咬死不放呢?公私分明是我最大的美德,我希望你也有。”
季月染了头红发,穿着干练洒脱的白色西装,坐在那里像是会用谎言蛊惑水手的深海海妖。
片刻后,屋外的助理接到内线电话,进来送客。
季月踩着红色高跟鞋,怒气冲冲地离开。助理回头关上门,听见了马克杯砸向玻璃幕墙摔得粉碎的剧烈声响。
......
车停,助理率先下车。
回头恰好碰上季月下班,正从对面沈建大楼走出来,见到他们依旧是两年前怒火中烧的模样,冷着脸坐上了车。
凌一也看见了,却没放在眼里。他在员工的问好和簇拥中,扣上西装,接过递来的文件,长腿迈进大厅。
电梯到达对应层楼。
凌一还在低头同代理CFO讲话,其他人却被电梯门外瞪大眼睛的姚望吓了大跳。
“姚工。”
“姚工晚上好。”
“好好好...”姚望笑眯眯回应,隔着硕大的黑框眼镜不停对凌一使眼色。
凌一抬手让他们先去会议室等,接着走向茶水间,让姚望有话直说。
“不是哥们儿,我想说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你把季少虞领回去了,然后呢?等着季月找上门,还是他老公找来啊?!”
“砰——!”白色咖啡杯被重重放在大理石桌面。
姚望意识到自己自己说错话了。
凌一看了他一眼,重新将杯子放到咖啡机下,双手环胸,看着裹满油脂的咖啡液落入杯中,挣扎着在杯壁溅起点点污渍。
两年里,他挣扎过、痛苦过,也曾问过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季少虞抛弃自己远走异国,甚至连个体面的分手都没有。他苦苦寻找,最后却换来一张轻飘飘的结婚证书:季少虞结婚了。
他开始用更多的工作麻痹自己,赚更多的钱,找到季少虞让他亲口告诉自己,到底要自己怎么做?
而现在他找到了这个答案,在见到季少虞的第一眼。
“他回来就好。”
凌一轻晃白瓷杯,咖啡液翻涌将白壁上点点污渍轻松掩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姚望无奈叹气:“可是,季少虞已经和别的男人结婚了。”
凌一置若罔闻,端着咖啡杯,单手插兜走远。
......
今晚比凌一预计得还要忙,可能没办法赶回去。
【凌一:今晚没办法回来,早点休息。】
没有回复。应该的,已经很晚了。
凌一放下手机,却发现难以集中精神,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倒计时。
他看向助理,助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走到他身旁,听见凌一的问题后愣了下,点点头,出门打了个电话。
一分钟不到,她折返回来:“没有人从房里出来,房间灯也关了,应该是已经睡下了。”
凌一脸色稍缓,但也只有那么瞬间,抬头看向战略投资部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你们交上来的IPO募投方案是从碎纸机里拼出来的,还是昨晚拿着我的三倍加班工资,在办公室睡大觉的时候写的?都不是?很好,所以你们来在我证明总部和实验区的跨部门沟通成果显著,核废料自动生成一份补流资金超过30%的方案吗?打回去重做。”
助理看着总算恢复正常老板,也松了口气,只是心中仍有疑问。
她看见姚望还在会议室外,赶紧跟第三助理说了声,跑出去找到人。
“姚工!”
“嗯?哦,怎么了安雨?”
安雨看了眼身后,拉着姚望走到角落,问:
“姚工,你也知道我们工作的特殊性,需要尽可能了解老板的个人情况,所以...你知道住在老板江大房子的那人是谁吗?”
姚望是凌一的大学同学,研三还没毕业,一进如鉴就成为核能技术开发事业部的总工程师。可没人觉得他是走后门就瞧不起他,反而是整个公司的「灭火器」
凌一仅用三年不到,就将如鉴发展到如今的高度。年轻帅气多金能力出众,每个进公司的年轻男女都对他动过心思。但很快就发现凌一冷漠、强势、毒舌,从工作到生活都如同一个戴了英俊面具的冰雕假人。
他可以仅靠咖啡工作一天一夜,看见人第二次犯蠢只会告诉他明天不用来上班。凌一似乎拼尽浑身力气想要爬得更高,继而不允许身边的人出错,更不允许自己出错。
一旦碰上有人撞上高压线,就去找姚望来灭火。
姚望每回都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凌一以前不是这样,但从没人信。
可今晚,跟在凌一身边两年的安雨,也发现了丝不同寻常。
只见,姚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道:“那个人...这么说吧,你现在就当你老板是只猫,那个人就盆猫薄荷,把他照顾好,猫就好。”
-
季少虞对于自己成为「猫薄荷」一事浑然不知,还在冬日暖烘烘的被窝里熟睡。
不知是药物起效,还是就连刚铺上的床单被褥都有凌一的味道,季少虞睡了四年来第一个完整的觉。要知道从前,哪怕吃了药也总会在凌晨两点醒来,随后再也睡不着。
而这次,一觉到天明。
季少虞看了眼右侧亮起曙光的窗户,将滑落到胸膛的杯子扯上来,盖在鼻尖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眨眼看着天花板。
他拿起手机,曾经的手机,却没有勇气解锁看上一眼曾经的朋友们发来的消息。季少虞痛恨自己丢下满地狼藉逃跑的样子,可做不到面对。就像凌一。他们肯定都在怪我。
季少虞穿着睡衣立在房间里,没有见到回来的人,默默垂下了眼。
站了会儿,转过身却看见摆满餐桌的早餐。季少虞走过去,拿起小瓷勺少了口粥,放下。不是凌一做的。
这时,发现了贴在暖菜板上的便利贴:
【工作太多,晚上回来不了。】
【我明天准时下班。】
【出去走走,但别走太远。多穿点。】
【我的号码没有换,如果有事(划掉),给我打电话】
【凌一】
季少虞捏着便利贴看了会儿,放进书包夹层,换好衣服出门。
甫一开门,坐在门口露营椅上的陌生男人蹭地一下站起来。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见季少虞猛地将门关上。
阿凯愣了愣,轻手轻脚敲门,隔着门说:“小鱼先生你好,我是老板的司机,我叫阿凯。我没有恶意......”
一分钟后,门开了条小缝。阿凯凑上前去,看见了亮锃锃的菜刀。
“......”
费力解释了一通,还按要求出示了自己的电子身份证和入职证明,这才让季少虞放下戒心...和菜刀。
“不好意思啊。”
“没有没有,小鱼先生出门在外,谨慎点,挺,挺好的......”
季少虞一步三回头地防范着走向电梯。阿凯躲在暗处,给安雨汇报完情况后跟了上去。
江大失物招领处。
季少虞没有找到自己弄丢的杯子,给大爷留了电话号码,耷拉脑袋,数着脚下的砖头走在林间小径。
杯子对他很重要。
四年里想了太多次,曾经感情里的细节和凌一样子都快不清了,就像橡皮擦,越用越小。他不能再失去跟曾经有关的东西。再丢,就什么都没有了。
季少虞跑去礼堂,找遍了所以座椅和角落。还是没有。
没有犹豫多久,他拨通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只有凌一可以帮他。
季少虞将手机放到耳边,坐在空旷无人的礼堂里,安静听着电话里的嘟声。他现在很讨厌打电话,但这次更多的是紧张。
嘟...嘟...
国外的陌生号码,应该不会接吧。
季少虞垂下眼,刚准备挂断,听筒里传来时隔四年的声音。
“是我。”凌一说。
季少虞瞬间捏紧了手指,答道:“也是我,我是季少虞。”
耳边一声轻笑:“嗯,我知道。”
电话打了,季少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握着手机,低头沉默。
如鉴总部大楼会议室,全场人屏住呼吸,用难以置信的灼灼目光死盯着嘴角至少扬了十个像素点的老板。
可不一会儿,凌一的表情又沉了下去,拧眉问电话那头:“怎么了?”
季少虞动了动嘴唇,嗫嚅道:“你不是说,没什么也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嗯,我是说,你听上去...”好像哭过。
凌一止住话。
季少虞:“那个,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饭?如果你忙,没有时间也没关系,可以不用吃的。”
凌一:“没有,好。我现在有点走不开,你来公司找我。”
季少虞慢慢点头。
他走出江大校门,忽然又开始后悔,自己这么冒失的跑过去是不是会打扰到凌一工作。于是,他讲选择权交给老天。
“如果,我现在在马路边等十秒,就有空闲的计程车那我就去。”
季少虞站在路边。
车水马龙,路过的黄色计程车都没有亮起空闲的红牌。十秒已经过去了。
“嗯...或许是我数得太快了,太等一会儿吧......”
头顶的红灯边绿,前方十字路口的车辆再次如开闸的洪水般泄来。季少虞昂头张望,还是没看见空计程车,垂了头。
忽然,面前停下一辆私家车。
早上那个自称阿凯的人从车里下来,拉开后排车门,笑着对他说:“季先生抱歉,我刚去调头的时候有些堵车。”
季少虞看了眼迈巴赫的车标,怔怔地抬头看他。
“老板让我接小鱼先生去公司。小鱼先生,请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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