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下山了。
雪还没停，街上人烟稀少，司机都不敢出来接单。阮柿估计了一下路程，大概走二十分钟能到。
“你等下怎么回去？”阮柿问。
“对哦，怎么回去呢？”秦炼身形颀长，雪花洒在他的眼睫上，短暂停留后融化成细小的水珠，他这样温柔地说话，让阮柿很难不心软，短暂忘记掉他的某些恶劣行径。
“那你到我家休息一晚吧。”阮柿主动邀约。
“一起睡觉吗？”秦炼问。
阮柿一怔，大脑至少有五秒的空白，可秦炼笑得坦荡，就好像他的本意是陪小孩子睡觉一样纯真。
他俯身，轻轻道：“学长，以后不要邀请陌生人去家里睡觉，你真的很容易信任别人。”
阮柿也觉得是这样，他木讷地点头，像个好学生似的答话：“知道啦。”
秦炼很喜欢他这声尾音，嘴角开始出现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我除外，我不是陌生人。”
阮柿也不知道他这样是轻佻还是散漫，他的生活圈里没有秦炼这种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
“学长，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秦炼快步冲进商场，撂下他不管了。
什么嘛，还在下雪呢。
阮柿的裤腿和袜子早就湿了，冷风一吹，皮肤好像覆了一层冰溜子。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阮柿侧身一看，工人们正在橱窗里装饰一棵七八米高的圣诞树，有个小学徒笨手笨脚，不知道摁到了哪个开关，圣诞树上的彩灯闪烁，底盘上的小雪人开始旋转。
圣诞节快到了，阮柿走近橱窗，趴在玻璃上看那个小雪人张开双臂滑雪，这也太自由了吧。他索性蹲下，雪花渐渐堆满透明的雨伞，蓬松得像是蛋糕上的糖霜。
他打了个喷嚏，拿出纸巾把鼻子揉得通红，好像感冒了。
“学长。”
“哦，你出来了。”阮柿回头，看见秦炼抱着个亚克力罩，道：“给女朋友买的圣诞节礼物吗？”
秦炼道：“怎么会这样问？”
阮柿指着圣诞树道：“圣诞节要到了呀，兔子抱着一大捧玫瑰，象征纯洁的爱情。”
哪儿来的那么多屁话。
阮柿肯定是个处男。秦炼如是想。
“可是现在离过节还有两天，提前买的话，花会不会枯萎？”阮柿想要摸摸那只白兔子，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虽然不能吃。
隔着亚克力罩，只能作罢。
秦炼解释道：“这是永生花，正常保管是不会枯萎的。”
阮柿不了解这个，在他看来，一朵花经历生老病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会枯萎的花又有什么意思呢？
但他不会扫秦炼的兴，赞美道：“很好看。”
秦炼闻言，那种没来由的紧张骤然消失，他问：“学长读研几？”
“研三。”
“哦，学长是属兔的。”秦炼眉眼一弯，道：“都说属兔的人容易软弱，可我觉得这样也很好的。”
阮柿看了他一眼，感觉他在pua。
“学长是研究生，可以辅导我写作业吗？”秦炼拖长了声音，眼神饱含期待。
“大学生的作业不是很简单吗？”阮柿狐疑地蹙眉，眼尾显出一种缱绻的温柔。
“这学期开始学统计了，我不是很懂。”秦炼的确发自内心厌恶统计学。
“本科阶段的统计学非常基础，如果不懂可以下载软件直接学习案例操作。”
秦炼眼神一暗，又心生一计，道：“快期末考试了，可以请学长帮忙吗？”
“要怎么帮？”阮柿的头昏昏沉沉，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
“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秦炼碎碎念道：“投资学的计算题没复习，国际金融的图记不住，学长可不可以带我划重点。”
“好啊。”不是什么难事，阮柿抽抽鼻子，答应了，“但是我划的不一定会考，我就是运气很一般的人。”
“能过就行。”秦炼道。
其实秦炼无所谓挂不挂科，他只在乎画画。
说完，他已经站在了追梦时代的楼下，欣赏秦凯送给另一个儿子的补偿。
“傻愣着干嘛？我好困，想回去了。”阮柿催促道。
秦炼抱着永生花和阮柿并排站在一起，电梯下来，阮柿摁了22楼，秦溯住在26楼，
阮柿脚步虚浮，进电梯的时候没踩准，险些摔倒，幸好秦炼眼疾手快，抬手扶了他一把。
“学长有女朋友吗？这么晚过来会不会有点打扰？”秦炼仿佛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没有。”阮柿此刻只想冲个热水澡，他揉了揉眼睛，对着钥匙孔开门，老半天也没打开。
“其实学长可以用密码的，我会回避。”秦炼皱着眉，那副样子竟然好像有点受伤。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阮柿好像又回到了昨天刚认识他的时候，“是我手笨，没有介意你的意思。”
“好啦，我来吧。”秦炼温柔地拿钥匙开门，道：“学长，如果我像谍战片里的特务一样复制你的钥匙，是不是就可以在你家进出自由而不被你发现？”
“啊？”好奇怪的设想，阮柿没回应，他搞不清秦炼跳跃的脑回路。
秦炼摸到门口的开关，“啪”的一声，灯光照亮了冰冷的房间。这个瞬间，阮柿忽然产生一种引狼入室的不祥之感，可是秦炼不缺钱，也不图色，只是看漫画而已，又不会怎么样......他还好心送自己坐缆车来着。
秦炼进门换鞋，肆意打量屋子，丝毫不觉得冒犯。这是间奶油风格的小公寓，简洁大方的同时保持着最大程度的温馨。秦炼直接挪走小冰箱旁边的那盆多肉，用自己买的永生花替代。
他的头发全湿了，可他毫不在意地晃脑袋甩水，像是故意作恶一般，把融化的雪水往阮柿身上溅。
阮柿慢吞吞换鞋的功夫，他已经像小狗标记所有物一般，把屋里各种摆件全审查了一遍。
没有什么比得上他精挑细选的永生花。
“初次登门，这是送给学长的礼物！”秦炼道。
“给我的？”
阮柿懵懵懂懂地看着兔子与玫瑰花，脑袋像一团浆糊，人生第一束玫瑰竟然是男生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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