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确定，林清远是在整我，但我压根不知道我怎么他了！”鹿眠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对着电话那头的洛菁哭诉。
“怎么呢？”
洛菁电脑开着外放，鹿眠很容易就听出来她在玩传奇。
“就没见过谁家实习生实习第一天，就跟着摄影师出来看摄影展的。”
洛菁安慰她：“也许只是碰巧有摄影展，所以带你过来长长见识？”
鹿眠：“可我还是觉得不对。你想啊，这种摄影展也不是第一次办，他肯定也不是第一次来，怎么可能就对每一幅作品都很喜欢？”
洛菁：“你怎么知道他每一幅作品都喜欢？”
鹿眠：“因为！他让我！把每一幅作品！都！拍！下！来！了！”
洛菁操控着鲸落的手一顿：“噗！”
那确实是有点惨哈，也难怪闺蜜连暴躁的力气都没有了。
洛菁：“那你权当是拍给自己看的，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让他多教教你啊。”
鹿眠愤愤不平地嘀咕：“说到这个就更让人生气了。我拍照片的时候他满场地转悠，碰到相熟的摄影师就停下来聊上几句，就是不过来我这边。最过分的是，我刚想凑上去认识一下，也好以后多跟几个人学学。他就板着脸把我赶走，让我继续拍照片。”
洛菁很是同情：“太可怜了，太过分了！不过你们摄影展开到很晚么，还是明天还有别的安排？怎么今天不回来？”
“呜呜呜呜呜，因为看完摄影展以后，林清远又非得去逛逛，说很久没来费城了。然后这一逛就逛到九点半，他说挺晚了就不回去了，住一晚再说。”
“...那你就没有告诉他你认床，换个环境会睡不着觉么？”
鹿眠蹭地一下坐起来：“那不行，都知道他在整我了我还把自己弱点暴露给他，我这不是脑残么？”
她神经兮兮地看了看房门那边，仿佛是怕林清远偷听一样压低声音：“输人不能输阵，秃头少女还怕熬夜么？少睡一晚上又不会死人。”
“但是会秃头。秃头少女，你摸摸你脑门，发际线是不是又往后挪了一丢丢。”
鹿眠掀起刘海照了照镜子：“你还别说，真觉得前额光秃秃的。”
*
第二天一早，林清远被鹿眠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和仿佛刚被蹂躏过的神态笑到了，费了好大的劲才压抑住往上扬的嘴角。
他端起咖啡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故作关切地问鹿眠：“昨晚没睡好？”
鹿眠面无表情地看了林清远一眼，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拿起一块吐司，半死不活地啃着。
丝毫没有想搭理林清远的意思。
鹿眠越是不搭理，林清远越是贱不嗖嗖地凑过去，非得要逗她开口。
“这家酒店的咖啡不错，你尝尝，提提神？”
鹿眠挪了下椅子，林清远跟着移了过去。
“他们家早点也不错，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鹿眠不耐烦，又挪了下椅子。
林清远再次跟着挪了过去。
“小姑娘要多说点话，闷不吭声的不讨人喜欢。”
鹿眠昨晚一点也没睡着，现在脑袋一抽抽的疼。林清远在旁边一直逼逼赖赖，在她听来跟苍蝇嗡嗡声没有什么区别。
她忍了三回实在忍不住了，直接跳了起来。
鹿眠：“林清远你T.....”
在林清远的注视下，鹿眠收回到了嘴边的三字国骂，委屈巴巴地改口：“你太贴心了，我这就去拿早点和咖啡。”
她挑挑拣拣磨磨蹭蹭，花了十分钟才选了一份早餐，然后又去咖啡机旁端了一杯咖啡。
鹿眠看了看糖罐，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加糖。
林清远倒是没有说错，这家酒店的咖啡确实不错，黑咖很浓郁，她忍着苦味喝完一杯，果然精神了不少。
再加上吃了点东西填了肚子，心情也好了很多。
连带着看林清远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林清远抱臂看着鹿眠：“生我气？因为第一次实习我就让你来费城？”
鹿眠很想点头，但她想到昨晚睡不着觉时候翻看摄影展上拍下来的那些照片，又摇了摇头：“不会。”
“是不会，还是不敢？”
鹿眠也很认真地回视他：“不会。虽然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这个摄影展的作品都非常好。冲着这一点，我也不觉得来费城有什么可生气的。”
林清远哂然一笑：“不错，虽然心性不定，但心态还不错。但我葫芦里什么药都没卖，我让你跟我来费城，就是故意折腾你给你找不痛快的。”
鹿眠瞪大眼，不知道自己该佩服林清远的直白还是该叹服他的脸皮厚度。
就没听说过谁家领导费那么大劲，就为了欺负个小实习生。
鹿眠真诚发问：“林摄影师，林总，林先生，林大哥，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绕那么大一个圈给我找不痛快？面试那天的事儿不是已经翻篇了么？”
林清远其实也觉得自己这行为很幼稚，撑着额角：“翻篇了你还找你外公告状？”
鹿眠懵了下：“我什么时候跟我外公告状了？”
“昨天晚上，陈老头打电话过来骂了我一顿。”
鹿眠觉得自己很冤枉：“是外公给我打的电话，而且我什么也没说，就跟他要你电话，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外公说他跟你讲，叫我等消息就行了。”
然后就等来了问她要课表的短信。
“没跟他讲我让你大晚上的来面试？”
鹿眠昂起头，很是不屑：“告状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我一个成年人才不会做那种没品的事情。”
林清远看鹿眠强装自己是大人的模样，忍不住笑。
不过鹿眠既然不屑告状，那么，那个没品告状的人，大概就是陈昌明了。
林清远磨了磨牙。
*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鹿眠就是再白痴，也品出来事情的经过了。
不知道谁去外公那里告了状，然后外公骂了林清远一顿。林清远以为是她告的状，于是公报私仇，给她找不痛快。
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告状者，不出意外就是自己亲爱的小舅舅，海大哲学系教授，陈昌明先生。
怎么这些男人岁数那么大，做出来的事情都这么幼稚的？
既然搞清楚了事情经过，鹿眠觉得，林清远还欠自己一个道歉。
她端正了下坐姿，眼巴巴地看着林清远，等他跟自己道歉。
林清远喝完杯子里的咖啡，放回桌子上：“吃完了么？吃完走吧，我让人订了十点回海城的票。”
鹿眠继续眼巴巴地盯着林清远：“林清远，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话没有说？”
“说什么？”
“就，就刚才的事情，你是不是该...”
“刚才的事？哦你自己不是说已经翻篇了么？”
林清远站起身，又忽然弯下腰靠近鹿眠，拍了下她的脑袋。
“你这小孩怎么那么没礼貌，按辈分来算我是你叔叔，你怎么能直接叫我名字？在摄影室喊我林总，在外面，要喊我林叔叔。”
鹿眠呆了一瞬，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
她刚刚被摸了脑袋？林清远这货吃完早饭擦手了没！
还林叔叔？他怎么不说自己是林大爷！
至于翻篇？
鹿眠冷笑。
翻你妹的篇！
*
回程的飞机上鹿眠依旧睡不着，又不想搭理林清远，便闭着眼睛假装闭目养神。
还是林清远主动先跟她搭的话：“昨天摄影展的那些照片，你都拍下来了？”
鹿眠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拍下来了。”
她以为林清远要看，便翻出照相机递给林清远。
林清远摆摆手：“我不看。那些人我都认识，能拍出什么样的照片我不用看都晓得。”
鹿眠将照相机又放回去，轻声嘀咕：“那你还要我全都拍一遍。”
被林清远看了一眼，又赶紧噤了声。
林清远：“我虽然不用看，但是你多看看却没有坏处。每个摄影师在构图，立意，技巧以及作品所包含的感情都不一样。你只有用眼睛去看，用心去体会，你跟你拍出来的作品，才能有共情。”
这是在教她了。鹿眠很认真地听完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并在心里仔细地揣摩了一下。
“既然光看摄影师的作品就能学到这么多的东西，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跟摄影师也认识下，好多跟他们学习呢？”
林清远懒洋洋地靠着靠背：“你对摄影一学现在还处在新手阶段，多看别人的作品，将别人的优点转化成自己的，这无可厚非。但是每个成熟的摄影师对摄影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学的太杂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小朋友，一口吃不成胖子，你外公既然让你跟着我，你就老老实实收收心，专心学我的林氏摄影技巧吧！”
*
回到海城正好是饭点，林清远领着她吃了点东西，问鹿眠回哪里。
鹿眠想了下，报了家里的地址，林清远直接把她送回了家。
“你下午就别去摄影室了，回家好好睡一觉，睡醒了认真看看自己拍回来的作品，写一篇自己的心得体会，写完交给我看。”
鹿眠惊呆了：“那么多作品，我认真看完都要好长时间，还得写一篇心得体会？”
她就是今晚不眠不休那也不可能赶出来啊！
林清远：“我什么时候说让你明天交给我了？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给我，但是也别拖太久，上点心。”
鹿眠松了口气：“放心放心，按时交作业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到的。”
到了鹿眠家的小区，林清远缓缓停下车。
鹿眠看到保安过来询问，干脆解开了安全带：“我就在这边下车吧，反正也没多远，我走几步就到了。”
林清远笑：“小姑娘不都怕晒么？多一步都不想走。”
“怕晒怎么拍出来好作品？夏天的阳光，微风吹过的树梢，甚至是地表热烫的温度，都可以拍出很好的构图啊。该享受的时候是要好好享受，但不代表我不能吃苦。”
这话算是对林清远刚才的回答，同时也是对林清远不要女助理的一个答复。
这个回答出乎林清远的意料之外，林清远不禁挑了下眉。
鹿眠下了车又突然想起来，敲了敲车窗。
林清远将车窗降下来，询问地看着她。
鹿眠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一码归一码，虽然我还没跟你翻篇，但还是要谢谢你。谢谢林总带我去看摄影展，又特意送我回来。”
她挥了挥手，蹦跳着跑进了绿荫遮盖的小区里。
林清远笑了下。
小姑娘不闹脾气的时候活泼可爱，而且礼貌周到，又认真好学。
倒是并不惹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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