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队伍直接排到大门外，江致当然不可能让宋熠阳进去挤，带着他左转出校门，找了一家披萨店，坐在靠窗的独立座位上边吃边聊天。
尽管江致已经把情绪死死压在心里，但宋熠阳还是看出了他的不一样。他边戴手套边奇怪地问，“你怎么了？我刚才就觉得你有点怪怪的。”
江致撇开注视着街边闪烁路灯的视线，转而去看他的眉眼，故作深沉道：“你跳那么多级上的昴大，挤在医学院的同学中间还是像小孩子一样。”
这话一听就是在笑话自己，宋熠阳不高兴地拉直嘴角。
他的脸又白又嫩，有种刚做完热敷的通透。江致忍不住弯眼笑了，拿了块披萨饼递给他，“气得跟豚鼠似的，呐，第一块披萨给你吃，就当作是我的赔罪了好不好？”
“赔什么罪？”宋熠阳一口咬下去，芝士拉得好长，他费力地转动手里的披萨，脸色有些泛红，语气不服输地说，“有谁生气了么？”
江致弯眼，看上去心情好了一点，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挑眉问道：“刚才那两位，李……李盛意和柳樟，他们也是临床医学院的嘛？你们是一个班的？”
“嗯，也是临床的，但我们不是一个班，”宋熠阳边说，边用薯条在番茄酱上面点了几下，慢条斯理地填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吃完才像是刚想起来一样补充道，“我们认识十几年了，是小学同学。”
作为大学才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的江致眼里满是羡慕，他曾经所有的、或是美好或是忧郁的记忆，包括他最好的朋友，全部随着他决定退出国际象棋赛场后，一起被留在了北城。
正想着，他心里涌出一丝伤感。
突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不太确定的呼喊，“酱酱？”
两人一起扭头看去。
“嗨呦！真是你啊！”
来的是个男生，长得又高又壮，简直就是网络上的黑皮体育生照进现实。他看上去是来这里勤工俭学的，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尚未拆封的番茄酱。
见自己认对了人，他立马喜笑颜开道：“你怎么来这家吃？贵得要死，你没看见这里都没几个客人？你还有什么东西没上？我来给你送，哥们我给你多加点儿，保证吃回本儿。”
江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男生又着急忙慌道：“给我吃一口，我是饿死鬼投胎我已经半小时没吃东西了。”
然后低下头钳住江致的手腕，一口咬掉半块披萨。
宋熠阳目瞪口呆，心说这就是你们E人的交流方式么？
被震撼到了。
他连亲爸亲妈都没吃过同一份餐食。
江致低头看看自己捏在手里的半个可怜兮兮的披萨和泛红的手腕，又抬头瞪他，“这位莽夫，你不会自己买嘛？”
那个一米九以上、黑皮大块的体育生满脸娇羞地扭了扭身子，胳膊蹭得江致在位置上晃了一下，用鼻子七拐八绕地“嗯”了一声。
“人家就是想吃你的嘛~”
安静旁观的宋熠阳突然觉得刚才配着番茄酱吃下去的薯条有点烧胃。
江致无可奈何的语气中带了点诡异的宠溺，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烦死了，都给你吃，拿去吧，求求你不要随地丢脸。”
男生喜笑颜开地走了，临走前还跟宋熠阳打了个招呼，“拜拜宝贝儿，我们下次见嗷。”
宋熠阳尴尬地抬手摇了一下。
快餐店里似乎多了一丝弯弯的氛围，江致为朋友解释，“他是体院的，性格确实有点外向，但是为人还是很正直的。”
宋熠阳：“哦。”
“真的，”江致斟酌半天，无力挣扎道，“他是个好人。”
“嗯，”宋熠阳点点头，用手指了指桌子，“吃点薯条。”
江致微笑着在心里将这家店拉进黑名单。
下午是公休，两个人都没课，江致小心问宋熠阳要不要去图书馆。
宋熠阳沉默两秒，眉宇间露出纠结的神色。
“你下午有事嘛？”江致立马察觉到，有些遗憾，但也不会做强人所难的事，“那你去吧，我去找林听。”
每周一次的公休，宋熠阳习惯提前做好时间规划。他今天下午没什么需要特别去做的事情，顶多就是发发呆看看电影再做个饭这类随时可以推掉的事。
但他不想推掉。
“林听有空么？会不会打扰他？”宋熠阳怕自己的拒绝同样会破坏江致的计划。
“他有空啊，最近在跟他对象冷战，刚才还让我过去指导他给女朋友挑赔礼呢。”江致耸耸肩，轻松道。
“那就好，”宋熠阳抿唇，“我先回去了。”
快餐店坐落于十字路口，门前人来车往，喧嚣是城市的白噪音。宋熠阳有些听不清，他在等江致跟自己说一声再见。
那位标榜自己是快乐修狗的男生却垂着眉眼和不存在的尾巴，沮丧得像是没在垃圾堆里翻到食物的小破烂，肩膀耷拉着，低声咕哝，带着点委屈的鼻音。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嘛。”
街边的绿灯开始闪烁，为了提醒还在慢悠悠闲逛的行人而发出焦急短促的声音。
“嘀嘀嘀嘀嘀——”
九秒后，红灯亮了。
“咚”一声。
震得宋熠阳胸口酸麻。
他撇开视线，紧咬舌尖，用思考掩饰住那一瞬间的心慌。
“周末吧，”宋熠阳艰难开口，“你直接找我，我会来。”
“是这周末嘛？”江致得寸进尺地追问，“还是以后每个周末。”
一种久违了的紧张情绪包裹住宋熠阳，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指尖泛凉，心跳快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害怕，连说话时发出来的声音都不太稳。
“每一个，”他说着，语速很轻很快，“我都给你留一份单独的时间。”
被惊喜砸中，江致雀跃极了，点头道：“那行。”
“正好顺路，”江致指了指斑马线，“我俩一起走吧。”
“不，不太顺路，”宋熠阳说话都开始磕巴，“我要去对面。”
江致开始在心里觉得宋熠阳在躲着自己，但没道理躲着自己还愿意为他留出独一无二的打扰时间。
拜托，难道这还不够亲近嘛？
江致没再继续多想，看着宋熠阳走上天桥，去到了和回家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扫了共享单车，骑着回了学校。
正在被女朋友冷战的林听睡眼惺忪地给江致开门，满脸起床气，“你怎么来了？”
“你干嘛呢？”江致边说边往里进，“我在家闲着没事，来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小心灵……哎？清川！”
靠近阳台的位置，正在翻看笔记本的沈清川忙里偷闲地抬起头，“酱酱啊，好久没见了。”
说完，再次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
沈清川话少，也不喜欢被别人打扰，在某些方面跟宋熠阳还挺像的。
江致和林听两人没继续打扰他，林听洗了个脸，打着哈欠，跟在江致后面出了门。
“怎么了我的酱，看上去心情不太美丽啊。”林听说，顺势蹲在走廊尽头。
这是整栋楼采光最好的地方，中午有点晒，意味着除了晒衣服以外基本不会有人往这里凑。
江致喜欢晒太阳，林听无所谓，所以两人一有什么事就跑到这里来说。
江致先是问候了一下好基友的感情状况，“你怎么在睡觉，不用哄对象了？”
林听对象叫李天一，是个在性格上能保护刚才黑皮体育生的姑娘，林听喜欢喊她甜甜或者贝贝，李天一不愿意，两人就是为此吵起来的。
“和好了，”林听摆摆手，“她说她不是那种柔软的女孩子，她想当霸王龙，我说那我以后就叫你龙龙，然后我挨了一顿打。”
打是真的被打了，可林听聊起女朋友时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不知想到了什么，江致也乐出声。
林听：“嗯？”
“还好你没说要叫她霸霸。”江致边笑边说。
“不然我会挨得更狠？”
“不然她就答应了。”
林听像是被触发了enter键，脸上的笑容飞快消失，踢了江致一脚，“你有事吗你？没事赶紧滚。”
“还真有，”江致换上一副纠结的表情，“但这是别人的**，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那你别说了。”林听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好奇。
江致还是忍不住将中午遇见徐和风的事说了，他没指名道姓，反正他朋友多，谁都猜不到。
何况他很了解和信任林听，知道他就算猜到是谁也不会乱说。
“所以呢？”林听冷静地问，“你也不打算和这个同性恋做朋友了？”
“不是，怎么可能呢，”江致轻声反驳，心里不是滋味，“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按理都该是我精挑细选过的，怎么……怎么会有人瞧不起同性恋呢？再说了，基因决定的事情，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正常，谈恋爱是他们的正当权益，又没有影响到别人，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这话当时怎么不跟他说？”林听轻轻吐槽，“你要允许别人有自己的禁区和雷点，他就算不喜欢同性恋，不是也没冲到本人跟前找骂么？”
林听说着，又觉得好笑，“不是，你交朋友精挑细选？你还记得你大学第一个认识的人现在在哪里么？”
江致有些尴尬地看向远方。
半晌又扭过头，嘀嘀咕咕，“但是我那个朋友，就是同性恋那个，完全看不出来啊，他人挺好的，我也特别喜欢他。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会被他吸引到，但我又不是同性恋。”
“他又没在脑门上刻着我是同性恋几个字儿，你能看出来个屁，”林听句句有回应，“你谁不喜欢？ENFP天性罢了，你别想太多，到时候让人家误会。”
“而且，三观相投性格互补的人就是会相互吸引，这很正常，就像我们一样。”
江致愣愣地想了一会，须臾醍醐灌顶般“哦”了一声。
所以啊。
他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跟宋熠阳在一起。
ENFP天性罢了
啊对对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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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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