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盛冉不见了

他们说我丢人恶心,说你只是图新鲜,可你被带走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你眼里的坚定和留念,在告诉我,让我等你。

——零五年6月11日

盛冉消失了。

宁珂记得很清楚,那天早上拉开窗帘时,黎明破晓,晨光落在身上,裹挟着清晨的凉气,很舒服。

等她恍惚地走出大楼时,外面原来早已乌云密布,天色阴沉得让人窒息。

那个清晨,她看见盛冉失控地大喊大叫,听见自己哀求地解释和承诺,沙发上的枕巾被凌乱地扔在茶几上,地上全是碎玻璃,带来回来玫瑰花瓣四落,红色的汁液混合着水迹打湿枕巾,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在风中摇摆,房间里的喧嚣传到很远很远。

“小五,今天你要出门吗?”

看宁珂收拾几本资料进书包就要出门,苏红小心翼翼地问。

“嗯。”

“你大哥说让你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你上大学的钱我们……”

“嫂子。”宁珂回头看着她,声音中带着隐藏不住的颤抖,“我首先得能让自己活下去。”才能有资格说要保护另一个人。

“小五……”

苏红看着她惨白的脸和消瘦的身形,心里难受极了,这是她回来之后的三天里,说的唯一一句话。

“我知道你难受,你跟嫂子说,别自己闷着,会把人憋坏的。”

宁珂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说盛立林的专权霸道决断吗?但他说得没错,她是一个连亲情都维护不了的异类,一无所有,凭什么妄想把盛冉拉进泥里,还空口承诺能照顾好盛冉?

说宁建国的不理解和大男子主义吗?但他又有什么错呢?为她养她,他初中就辍学打工补贴家里,在那个要她命的家里给她支起一方角落容身,难道就容易吗?在他的认知里,吃饱穿暖是第一大事,在那之外,跟异性结婚生子养家是顺其自然的事,喜欢同性是违背社会公德和常理的错误。

难道她就有错吗?她只是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刚好是女生而已。曾经无数次,她想就以朋友的一直陪在她身边算了,但是她做不到。

人在极致的寒冷中,是受不了一丝暖意的,否则那丝暖意就会衬得之前的经历痛彻心扉,让她拼尽一切也要抓住它。

她活下来的唯一念想就是盛冉,回城后的每一个冬天都很暖和,那是盛冉带给她的,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爱她,她没法骗自己只想做她朋友。

“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好不好?你这样,我不放心。”

宁珂穿好鞋子,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右腿的伤处钝钝地疼,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她干脆坐在地上,靠着墙,深呼吸几口气,很努力地想甩掉胸口窒息的感觉,太用力后,脑袋又开始刺疼。

明明一切都向好发展,明明她们离未来已经无限接近,明明她就快自由后幸福了,怎么还是一团糟呢?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难道她真的是错误吗?难道她真的就不该活着吗?

抓紧头发,头皮被撕扯的疼痛还是无法掩盖脑袋里的钝疼,脑袋一下下往身后的墙上砸。

苏红吓坏了,赶紧冲上来抱住她。

“小五!小五!痛,不撞墙了,会痛的!”

房间里自己玩的宁远航听到动静跑出来,看见痛苦砸墙的小姨和惊慌失措的妈妈,也害怕地大哭起来,苏红两边都走不开,也着急地哭起来。

“小五!”

“从有记忆起,我就被所有人讨厌,那个家里没有一件属于我的东西,哥哥们把我当做耻辱,那个人对我动辄打骂,饿肚子罚站罚跪面壁,用藤条抽用脚踢用扫帚打,身上从来没有舒坦的时候,自从同学看见我身上的伤痕后,就再也没有人跟我说话了。

嫂子你知道吗?我从前最怕吃糖。方丽丽生双胞胎的时候,给每个孩子都给了一把糖,只给了我三颗,里面有一个糖纸很漂亮,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绚丽多彩的东西,我舍不得吃,却被她外甥方途看见了,非要抢,我不肯给推倒了他。

那一次,我饿了三天。

可是遇到盛冉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会心疼我会为我难过,给我带最好吃的糖果,就算我口是心非地说我最讨厌吃糖,她还是会塞进我嘴里,告诉我没有人不喜欢吃甜。

后来她每天给我带营养品,督促我吃饭吃苹果,替我撑腰,发现我的窘迫带我买内衣,把我的名声看得比她自己还重。

嫂子,你告诉我,这样好的一个人,像光一样照亮我腐朽的生命,我怎么会不爱?怎么能不爱?我错了吗?”

“要是我不存在,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妈妈不会死,大哥继续读书就不会苦熬那么多年的临时工,盛冉好好地当她的盛冉大小姐……”

“不是不是。你爸那样,不生你,也会生别的孩子出事,你大哥最大,是一定会辍学打工补贴家用的,盛冉也一样会叛逆地跟她家里闹翻。这一切都不是因为你。”

苏红早已泪流满面,她知道宁珂受了很多苦,但她从来不知道得这样具体,那样艰难长大的女孩能有什么错?错的是宁父的偏见和虐待。

她只是寒冷了太久,想依靠阳光而已。

宁珂终于哭出来,在苏红怀里压抑地抽泣,宁远航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小胳膊抱住宁珂的脑袋,在她后脑勺上呼气。

“小姨小姨,姨姨,不痛不痛,虎子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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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珂哭累了,直接在苏红怀里睡着了。

虚掩着的大门打开,宁建国颓败地走进来,将宁珂抱进房间,出来时早已双目通红,靠着墙滑坐到地上,痛苦地锤头。

“你们家的那一群人,都是吸血鬼,都是刽子手。”

苏红抱着宁远航,颤抖着指责,她庆幸好他们一结婚就分了家,很少跟那边往来,不然自己孩子要是养在那边,岂不是一样受苦受难?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没跟我说过。”

“那么小的孩子,把你当做唯一的亲人,怎么可能没有跟你说,如果没有跟你说,你就没想过原因吗?”

宁建国恍惚间想起来,很久之前,他看见她胳膊上的伤痕,她说是爸爸打的,他问她,是不是她不听话才惹爸爸生气?让她要懂事听话,不许调皮。

可明明在他印象里,小五一直都是听话懂事的,怎么会调皮惹人生气?难道那时候他潜意识里就不相信她,所以在那之后,她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定是这样。

黝黑的脸上淌下两股热泪,懊恼地锤自己脑袋,“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她!”

苏红扯开他的手,“行了,已经发生了,你再说这些也没用。”

“可就是这样,她也不能喜欢女生啊,她以后怎么……”

“宁建国!”苏红大声呵斥,吓得怀里的虎子打了个哆嗦,苏轻抚他的脑袋安抚,压低声音继续道,“你刚刚在外面听的那些,都听到狗耳朵里去了?你没本事护着她,她喜欢谁,讨厌谁,你管得着吗?难道你也想站在她的对立面?”

“可是……”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再想尽管教之责,晚了!

小五做事情自己有分寸,她要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打算,她只有我们了,如果你站在她对立面,以后再有什么事情,她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挺,你一辈子都辜负了你妈的嘱托!

她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回来了,你要是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随你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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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珂醒来后,又恢复了前几天沉默的状态,有时候出门,更多时候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只有虎子缠着她要抱抱的时候,她才像回过神般给予回应,抱着他教他认字。

小学和初中毕业班放假早,6月22号就要开始补习了,其他年级晚一周开始。

在开始补习前,她去看了宁母和盛母。

宁母的墓在小学背后一公里的土坟场,土堆上的草长得有半人高,墓前的木板早就倒了。这里有很多类似的坟堆,那是她很小的时候插在那里做标记的,她怕那一天连宁母的墓地都找不到。

宁母死的早,前几年宁建国说要给她立碑,被宁父拒绝了,因为立碑是一件大事,不仅有额外的花费,还要请亲朋捧场走礼,他嫌麻烦。

将坟堆上的草清理干净,她把木牌插了一半进土里,这样就不会被风吹倒了。

坐在墓前,一句话也没说,听着风吹在树叶和草上时的沙沙声响,她觉得,如果人死了之后还存在,定是化作风盘旋在周围。

接着她就去看了盛母,那天晚上,盛冉说要来看她的,可墓前只有好久未更换的贡品和灰尘,盛冉没来过。

第二天,宁珂就开始了补习,经家长介绍,这个暑假的补习的学生很多,除了原定的学生,她还接了离盛冉家更近的七八个学生。

再一次从盛冉家别墅门口路过的时候,她遇见了蒋青。

“你在这附近给人补习吗?”

“嗯。”

蒋青沉默良久,“还是你来找盛冉?”

宁珂:……

“过段时间潘军他们就回来了,盛冉应该也差不多回来了……”

“你有她的消息?”

“没,我会帮你留意的。”

“好的,谢谢。”

得知宁珂已经有了接近三十个学生的补习,蒋青提出想帮忙,宁珂婉拒了。

三个学生一起补习,一次三个小时,上午一组下午一组,一周一次,她还能抽个周末休息。繁忙到白天没有空胡思乱想,晚上却抵挡不住各种情绪的侵袭。

每个周末,她都像一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景玉公馆换锁了她进不去,盛家别墅口她也进不去,两次遇见盛立林,却被远远拦在十米开外,任她怎么拉扯怎么喊叫,盛立林也不曾给她一个眼神,打到盛家别墅的电话,多半是佣人接的,有几次是盛冉弟弟,没有任何盛冉的消息。

某天宁珂补习完,绕路去了一趟第一中学,即将步入高三的学生已经开始了暑期补课,夏天空气在傍晚仍然蒸腾着暑热,让人烦躁难安。

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她们的足迹,背书的、值日大扫除的、嬉戏打闹的……场景一幕幕重现,宁珂心情更加低落,准备离开时,从花坛里蹦出一个灰团子拦在她面前。

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猫,有一只前腿还受伤了,宁珂身上没吃的,可小猫一直在她脚边蹭蹭,她只得蹲下来。

“你要跟我走吗?”

“嗯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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