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门框纵向延伸的方向,梁矜看到了远处站在下雨屋檐下的男生。
他冷感的面容、挺直的鼻梁,浓廓深邃,正歪了头玩世不恭又讥诮看她。
罗经理一愣,平日里沈轲野看不上Ulta这样的二流地儿,几乎不来。
他以为对方是来兴师问罪,帮梁矜说话:“沈公子,我们小梁……”
沈轲野扯唇,冷冷说:“把账单拿来,1841年凯歌香槟。”
他用飞镖打碎了大厅里展示的香槟。
罗经理跟着心脏没那么慌。
梁矜抿着唇,倏然眼睫一颤,听到男生低磁的嗓音说:“提成算她头上。”
不是问责,罗经理转瞬狂喜,推了把梁矜,暗示般说:“快去结账。”
一晚上二十四万,不论如何,梁矜的兼职保住了。
屋檐下,雨依旧肆虐。
不远处大厅里R&B的背景乐喧闹,这里却安静得只有雨声。
梁矜走过去。
男生手揣在兜里,垂眸看她。
梁矜用的尊称:沈先生。”
沈轲野眸光很淡,问:“没什么想同我说的吗?”
一靠近,男性气息萦绕着冷杉刺辣的味道入侵,清苦而冷冽,梁矜有点晕,心脏慌乱,说:“刚刚的事……”欲言又止。
解释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突然眼前的男生弯了腰靠过来说:“妹妹崽,你刚说你睡了我?”
磁沉的嗓音含着笑。
他的靠近带着强势的男性气息,侵略感极强,梁矜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呼吸急促,脑子晕得更厉害,手指不自觉蜷缩,她不自觉想起来邬琳说的那只可怜的猫,轻吸鼻子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指到你。”
沈轲野扯唇,讽刺:“你挺敢想。”
梁矜硬着头皮说:“如果你有什么想追究的,可以找我。”顿了顿,想找到平等的位置,郑重说,“对不起,沈轲野。”
女孩的嗓音柔软,没什么其他情绪,只是字正腔圆用普通话将名字念了出来。
沈轲野眸光很淡,意外她知道自己的名字。
时间过得好像慢了些,气氛也没那么叫人心颤。
梁矜想说把账单给他就回去,还想再说一次对不起。
他像是对她有印象,缓缓开口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你是经管院的?”
他们是同学,可整个九月沈轲野都在外比赛,并没有碰过面,梁矜怕他秋后算账,但不得不自我介绍:“我是交换生。”
“叫什么?”
视线里,男生手背上青筋遒劲,虎口有茧,是常年练习射击留下的痕迹。他接过账单,沈轲野三个字被他写得飘逸又锋芒毕露。
二十四万,多数家庭一年乃至几年的收入,被他三个字抵消。
梁矜盯着那字,犹豫着说:“梁矜。”
“梁矜。”
他叫了她的名字,磁沉,清冽,缓慢,用的是粤语,“Lang'Gin”的发音跟任何一个人叫她都不一样,很认真独特的语调和语气,像在冬夜里碰到硬物四分五裂的碎冰。
梁矜仰头看她,被惊醒似的。
账单递过来,沈轲野目光落下来,很轻地评价了句:“骂得不错。”
骂?梁矜捏紧账单抬眸。
对方说完这句,已经回了人群。
梁矜眼睫轻颤,捏紧手心的薄汗,迷惑又警觉,后知后觉心脏疼了一下。
-
“矜矜,我看SNS上你的风评有好转!”
昨晚下的雨已经停了,未圆湖畔的银杏树被雨打残,惨黄的落叶被打得七零八落,破破碎碎地摊在地上,梁矜拎着帆布包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听电话,倏然停住脚步。
一晚上的发酵,现在不少人都知道梁矜之前不堪入目的传闻是造谣,可还是有质疑,一副自认为有理的论调,说:【真的假不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样的质疑反而是主流。
传闻里并没有怎么提及沈轲野,事实上,关于他的消息总是很快出现、爆热,又转瞬封贴消失。
梁矜想起来沈轲野,他昨晚叫了她的名字,一副要追究责任却又要慢慢来的模样,不觉心烦,她语气重了些,说:“好了,专心准备演出……晚上演出不是很重要吗?”
邬琳这才回到正题,哭丧着脸说:“是啊,还有两个小时,我跟你说我都恍惚了,特别累,我这次忙完肯定要睡觉,睡个二十小时……”
因为剧场租金高,连续租用便宜,便干脆将彩排安排在昨天晚上,整体的安排紧促,他们整宿没睡。
邬琳从箱子上下来,被后面的同学喊了下,她身形不稳。
“砰”的一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梁矜一愣,她已经到图书馆刷卡,倏然捏紧手机着急问:“邬琳?你怎么了?”
邬琳吃痛地“嘶”了声,她从箱子上掉下来。
梁矜赶到剧场时,邬琳已经被安排在休息室。
白色芭蕾舞演出服的女孩裙上沾了一大片灰紫色污渍,她坐在角落里,脚踝鼓着大包,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负责汇演的学姐正在训责,邬琳脖子哭得发红,她抹掉眼泪,低头喃喃“对唔住”。
这次的汇演涉及下学期社团的活动资金,影响极大。学姐问:“菜单都已经发在官网上了,邬琳,你这样让我怎么办?来的都是校友、名企业家!”
邬琳的表演是节选的《天鹅湖》芭蕾独舞,压轴,十二分钟,暂时没代替的人。
学姐怒意正盛:“就两个小时了,合适的表演者很难赶到,调条合适尺寸的芭蕾舞裙都难!”
身后,邬琳试图起身活动脚踝,她勉强站定,想坚持,可又差点摔倒。
梁矜扶住她。
“我身材跟她差不多。”
突然的发言,来自邬琳身侧的梁矜。
暗色灯光下,少女身姿高挑,就是简单的白衬衫搭牛仔裤,可不得不承认,这女孩太漂亮,纵然是演出服加冕的邬琳,也比不上未施粉黛的她抢眼。
周遭不少人认出来这位赶来的陌生女孩是近来在SNS“爆红”的梁矜。
“这就是那个梁矜?”
“我记得她参演了一个三流导演的电影,关于芭蕾的……”
“哦,还是女明星呢?”
议论声梁矜充耳不闻,也许换个人在梁矜的处境早该一蹶不振,可梁矜站在那里眸光坚定、神色淡淡,她一字一顿说:“学姐,不要说她了,我来。”
学姐反问:“你来?”她几分难以置信,气得笑出声,“你谁?凭什么你来?”
梁矜练过十二年的芭蕾,母亲是全国知名的芭蕾舞演员,梁矜确信地说:“我可以现在应聘,杜学姐,你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邬琳皱眉,语气担忧:“矜矜,你没必要这样……搞砸了,你就要代替我担全责!”
邬琳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压低声音强调:“而且今晚沈轲野也会来……你昨晚才得罪他!”
梁矜拧了眉,眸光一顿,又转而抿唇。
柔和灯光照在她的侧脸,梁矜安抚似的轻笑,她抬手拍了下邬琳的脸蛋,才放下自己手中的包,抬眸,漆黑的眼眸目光不移,对学姐,“给个面试机会吧,学姐,可以的话,就我来。”
-
“晚上一起去红磨坊吗?”
城市的另一边,商继泽的电话打来时,沈轲野在训练场练习。
男生一身全黑的射击服,短黑的发压在鸭舌帽下,薄唇紧抿。
靶场上靶标林立,沈轲野换了训练用的射击服,狙击镜里的靶标只有5厘米不到,第十环的直径在0.5毫米,比蚂蚁窄小。
“第九次十环。”教练助理在记录单次成绩。
商继泽发出邀请也是有目的,他道歉:“昨晚那事儿,我的错。”
商继泽昨晚在Ulta做东包场,宴请了经管院的所有同学喝酒,Ulta是他和朋友合开的,他喝大了,压根不知道沈轲野来过,还让宋佑淮跟着起争执,在他的地盘儿弄出争端。
商继泽一想昨晚的事就犯怂,着急道:“那二十四万我出,阿野,不用跟我理这么清。”
教练在旁提要求:“九次十环了,轲野,最后一环好好保持。”
男生冷肃的样子没什么表情。
沈轲野“嗯”了声,才冷嗤回答商继泽:“不用。”
商继泽只顾着不得罪人,说:“好,都听你的,不用就不用,算你光顾我生意。”他头疼,说,“另外那个服务生……怎么回事?”
沈轲野稍怔,将设备放在指定位置,按住金属部件时想起来那女孩,乌发雪肌,眉眼清澈,站那儿脖颈纤长像优雅又瞩目的黑天鹅,其他的已经有点记不清。
邵行禹昨晚在港圈公子哥那小群里爆笑说“野子哥被人睡了”,一群人还不信。
真细究了来龙去脉,又发现沈轲野没反驳。
商继泽回忆那些有鼻子有眼的猜测,建议:“你要是想要她,我帮你留住……”
沈轲野收回思绪说:“之前她不认识我。”
商继泽不懂“之前不认识”算是个什么样的程度。
更不懂在昨夜之后沈轲野对梁矜是什么态度。
熟悉了、看上了,还是憎恶了。
不知什么时候训练场飞进来一只蓝黑色蝴蝶,绚丽的色彩在光亮里晕出一片光。
旁边的工作人员提醒,最后一次射击。
商继泽问:“那你是要留还是不留?”
沈轲野听到命令按下板机,薄肌发力。
砰的一声。
十米之外,靶标未中。
教练和助理都愣住了。
教练助理开出来的训练记录单被送过来,
沈轲野淡淡说:“随你。”
商继泽想说“好”,没说出口,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教练在旁皱眉问“怎么回事”,才发现记录单上第九块靶标显示两次命中。
不远处,被钉在第九块靶标上的蓝黑蝴蝶扑着翅膀,又转为平静。
太小的一只,奄奄一息的,还活着,只是飞不走。
它像是在掌心下微弱挣扎过,又不出意料的没办法逃过。
沈轲野想起来昨晚的女孩,说不清她是只天鹅,还是只脆弱的蝴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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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Flipped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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