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暗红让沈云帆整个人怔了一下,但只一瞬他就冷静了下来,立刻收回手发动了车子,指尖用力到泛白,微微颤抖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又是怎么把人送到了急诊。
急救室外,男人仰头看着亮起的灯,脸部轮廓被灯光勾勒得清晰利落,温和与仿佛与生俱来的贵气组合,混进了几分颓靡。
白色的光晕在眼前摇晃着令人发晕,沈云帆闭了闭眼,头后知后觉的又疼了起来。
*
时冽被送入普通病房已是凌晨,沈云帆疲惫地靠坐在病床边,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时冽。
眼前还留存着点点光斑,他低头,时冽的手被白炽灯照得惨白,青色血管隐约可见。
沈云帆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时冽的手,凉的惊心,这片凉意覆了上来,是时冽抓住了他伸出的手。
他慌忙抬眼看向始作俑者,床上的人仍闭着眼沉睡,针管因为他的动作冒出了一截血色,沈云帆小心翼翼地将时冽的手尽量平放在自己的手上,用自己的手去捂他的手,力度很轻。
“为什么总是不太在乎自己的身体。”沈云帆低声说。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看着这人,倏然有些耳鸣,他闭上了眼。
天色由暗向明,逐渐大亮。
沈云帆感到手心一空时,几乎是立刻睁眼直起身,对上了那双潋滟桃花眼。
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时冽手上针头早已拔出,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好些了吗?”沈云帆问。
时冽的眼神细看有些空茫,闻言下意识点头:“还行,你怎么会在那里?”
沈云帆活动着酸麻的身体,答道:“同学聚会路过,医生说你胃出血了,得住一个星期院,以后尽量别碰酒了。”
时冽终于回魂,他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好啊,还没谢谢沈总送我来医院呢,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沈云帆见他这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混账样子,无声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沈云帆早就发现了时冽这人,活的比他这个将死之人还无所谓些,从来都没想过要好好照顾一下自己,就好像活一天是一天,哪怕突然死了也无所谓一样。
他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在为公司忙碌的那段时间,妹妹住在学校,每天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时,他也曾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因为无人在意,因为无人等待,所以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时候,他也曾有过,是时冽将他无数次从那样的孤寂中拽了出来,是妹妹让他对生命还不至于绝望。
他于是更加心疼眼前这个人,虽然没有立场去跟时冽说我在乎,我想你能爱惜一下自己,但他想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尽己所能对这个人好。
“时冽。”
他的声音很温润,像上好的玉石,时冽抬眼和他对视,沈云帆的眼里盛满了细碎日光。
“这一个星期我会照顾你,作为交换,以后一日三餐都尽量回来吃饭好吗?我来做,如果不方便,我给你送饭也可以。”
他顿了顿,接着说:“就当陪我吃饭,顺便帮我精进厨艺,还我的人情。”
时冽失笑:“这算什么还人情?”
“这就是在还我的人情了。”
沈云帆眼里满是认真,时冽转开视线,指尖微蜷。
他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面前这人,只好无可奈何地说:“好,我答应了。”
沈云帆笑了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他站起身,说:“我回去收拾一下,你好好休息。”
“嗯。”时冽应了一声,目送沈云帆离开了病房,他走时还顺便带上了门。
而门关上后,沈云帆脚步一停,骤然松懈下来,整个人靠在了墙上,身体佝偻着,头顶传来仿佛被撕裂的痛感,转瞬间,满头大汗。
他缓了很久才直起身,脸色差的可怕,忍着疼开车回了住处。
他几乎是撞进的房间内,从抽屉内拿出药和水吞下,整个人脱力般滑坐在地上,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句仿佛魔咒般的“最快不过半年”。
他自嘲般笑了起来,抬手遮住了双眼。
*
沈云帆走后,时冽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玩手机。
他和那些个跟他差不多的二代纨绔有个群聊,他被圈了好几十条,大多数都是同一个人。
李召:时冽你怎么回事啊?说是出去透气把人透没了。
李召:电话也不接,这就没意思了吧?
时冽看着李召发的消息皱了皱眉,他其实不太喜欢这人,不仅爱装还口无遮拦,一副目中无人的二百五样。
昨天的局是陆行止组的,如果不是他之前欠过这人一次,时冽还真不一定会在有这人的前提下应约过去。
他干脆选择了不搭理,他看到陆行止给他发了两条消息询问,十分符合他的风格——冷淡中透着欠揍。
陆行止:在哪?
陆行止:死了?
时冽:医院,没死,谢谢关心。
陆行止没回,时冽猜他们那群人估计又闹到半夜,这个点应该都还在补觉。
他按灭手机又点亮,重复不知道多少次后,他按了按额角,心说,我也是真够闲的。
正当他按灭手机,准备丢到一边时,铃声响起,是陆行止。
时冽接起电话,说:“稀奇事,你居然醒着。怎么,准备慰问我?”
那边沉默了一下,说:“没这个想法,你是终于缺爱了吗这么急需关心?”
时冽气乐了:“得,那我挂了。”
陆行止没跟他接着扯,直戳了当地问道:“你在医院做什么?”
“一点小病。”时冽说。
他没多说,陆行止也不多问,只是说:“那你好好休息,挂了。”
电话挂断,时冽扯了扯嘴角,陆行止估计只是打个电话过来问问情况,虽然他不会和群里那些人多说什么,但时冽还是不太习惯跟别人暴露自己的脆弱。
这样的行为其实多少带点矫情,偏偏他早就形成了一种类似本能的下意识反应,以至于总是会再犯。
*
天气突然转阴时,沈云帆刚好煮了粥准备送去医院,他抬头看了看天,大片灰色平铺,风卷着叶片,激起一层寒意。
他回身上楼,拿上了伞。
到了医院外的停车场,沈云帆刚将车停稳,雨声就噼里啪啦的响起,天地昏暗。
时冽被雨声吵醒,他偏头看向窗外的雨幕,刚醒过神,门就被轻轻敲了两下,他说:“进。”
沈云帆提着饭盒走进来,问:“饿了没?我煮了点粥,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流食,不能碰辛辣刺激的食物。”
时冽这才感觉胃里发空,起身接过饭盒打开,热气争先恐后扑了过来,闻着很香。
他小口小口喝着,粥的味道很好,温热感顺着食道一路下滑,带着整个身体暖了起来。
沈云帆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看他喝粥,眼里缀着点笑意,病房里没开灯,暗沉沉的,两人都没说话,耳边一时只剩雨声和杂音。
雨声渐淅,时冽感觉差不多半饱后就放下了碗,一抬眼,就望进了对面坐着的人的眼里,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心跳声如在耳畔。
他微微垂了下眼复又抬起,看着沈云帆,难得真心实意地说:“很好喝。”
沈云帆很轻地笑了一声,顺手收拾着饭盒,他说:“你喜欢就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