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再次醒来的的时候，是被烤肉的焦香饿醒的。
身下是坚硬的石板，不同于泥沼般的热雪。
他能听到少年脚下摩挲的声音，片刻后，少年跑了过来。
“你终于醒了！”少年声音中难掩惊喜。
“我们现在......”在哪里？
话未说完，滚烫的肉香抵在唇间。
白朝声音顿住。
少年：“先填饱肚子，其他的，待会儿再说！”
白朝没有张口。
少年举着烤肉，催了催。
白朝摇头。
“你还怕我下毒不成？”少年笑道，“放心，我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但也不会恩将仇报的！”
白朝依旧摇头，道：“非也。山间野物，吃不得。”
少年时，随师父入凡尘。
起初他们二人并未到达城镇，只能在山间稍作歇息。
清繁上尊为他烤了一只兔子。
那只半生不熟的兔子，可以说是白朝少年时的噩梦。
至今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十一二岁的少年，自那时候起，便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少年噗嗤一声笑了，“你放心，这鸡是我同山下一少年买的，肥得很，快吃！”
少年手艺不错，白朝仅是抿抿唇，烤肉上清甜汁水便淌进喉间，滋润了干哑的喉咙。
鸡皮上刷了蜂蜜，带着微微的焦香。
白朝伸手摸摸，摸了个空。
见状，少年捉住他的手，按在竹竿上。
“多谢。”
白朝握紧细竹竿，将烤肉拿开，道：“你先吃吧。”
他现在的心神，全部放在少年刚才那句话上。
山下？
“我们离开那个地方了吗？”
没有声音。
白朝看不见，他睁着空茫的眼，虚虚望向空中。
少年轻轻的声音飘过来，“嗯，出来了。”
出来了，少年却似乎并不怎么开心。起码白朝没有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丝毫的喜悦。
他沉默片刻，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少年却起了身，道：“我如今已经恢复修为，餐风饮露即可，无需忧心。”
“你先好生修养片刻，明日我们便离开。”
话已至此，白朝只好点头。
他抬起竹竿，循着香味咬过去。
不过片刻，竹竿上便只剩骨头。
许久没有出声的少年忽然开口：“观你言行气度，应当是世家出身。还未问过你名姓？”
白朝低眸，思虑数息后，他如实道：“白昭明。”
少年挑挑眉，问：“可是太原白氏？”
白朝皱皱眉，“太原？”
这是何地？
少年一怔，旋即笑道：“那便是秦川白氏？”
秦川......
又是闻所未闻之地。
白朝心里隐隐有所预感，他问：“如今三界，以何人为尊？”
少年：“！！你知晓三界？”
语气中的惊异白朝不用细听都能听出来。
白朝愈发确定了心中那个猜想。
他继续问道：“如今凡尘，由何人主宰？”
少年似乎被噎住，憋了许久没憋出一句话。
事实上，少年很诧异。
他被困岩洞十数载。
这数十载里，终日不见天光，空寂无人可语。每日里只能听着外界山林的昆声鸟语解乏。
便是如此，他也还记得，凡尘俗世，数百年来皆是由大越王朝与西境荒原主宰。
——百家纵然功力高强，却也不敢违抗天子之命。
面前这青年，莫不是自小就在哪个山旮旯里长大，从未出过山？
想着想着，少年却自己都不信。
观青年容貌举止，想必从小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
一身气度，便是与琅琊王氏的嫡长公子相交，也丝毫不落下风。
不、不对！
少年盯他眼睛片刻，又想起那年与琅琊王氏公子的交集。
他得出一个结论——琅琊王氏千娇万宠养大的长公子，还要稍逊青年一筹。
当年那琅琊王氏的长公子与他比斗一场，到底还年轻，那青年几招落败后边隐隐境界不稳。
而青年，先前在落于岩洞之中，便是身受重伤、再惊慌的时刻，青年也未曾有过片刻失态。
如此人物，绝不可能是在贫瘠山林中长大的！
少年盯着他略微泛白的眼仁，心中叹息。
白朝吃完烤肉后，便摸着床沿起身。
脚尖在地面试探踩几下，确定路面平整后，他才站起。
他伤势过重，又暂时没有药可用。因此，只是微微站起，身体便开始发软。
白朝用竹竿撑在地上，勉强站立。
“你眼睛不好，想要什么说一声，我来吧！”少年扶住他不稳的身形。
白朝摇摇头，空洞的目光虚虚望他，“就是眼睛不好，才更是要亲力亲为。”
“为何？”少年不解。
白朝握住少年衣衫，稳住身形。
他道：“我的眼睛，大概是不会好了。”
青年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无望的话，少年心中几乎被愧疚淹没。
那个岩洞本就是因他而存在的，若不是他，青年何至于此？
“不，一定会好的！”
少年语气里带着坚决与笃定。
白朝怔愣片刻，便笑了。
“好，若是能恢复，那自然更好。”
“是一定会好的！”少年肯定重复。
白朝也是通医术的，他对此不抱希望，却不知少年这自信来自何处。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
“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能办到的，我一定给你办到！”
白朝指着竹竿。
竹竿空荡荡的，少年顺着往下看，地上骨头碎了一地。
“骨头容易引来虫蚁。”普通虫蚁自是无碍，可这玉堰山脉里的万物，又哪里会是普通的。
少年闻言便蹲下来，撕了广袖袍子，将骨头团起，然后抱到外间。
火焰噼里啪啦响着。
白朝没阻止。
少年出去后，他便用竹竿支撑着，在屋内来回走动。
他与少年不过萍水相逢，虽说共同经历过生死，但也总会有分开的那一天。
到了那时候，他既没有修为，又目不能视，比之凡人还不如。
若是习惯了少年的照料，待到他孤身一人的时候，怕死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没有了。
白朝试过，乾坤袋打不开。
好在，师父给他的须弥洞府还能用。
他仔细翻了翻，凭借气息找到化外散。
少年处理完鸡杂后，抱着一堆草药回来，便看到青年在上药。
青年右手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占了大半个手心，隐约可见白骨。
那是被他扔出去的铁链抽伤的。
青年右边额角的血块已经凝结，黏了几缕发丝。
那也是因为落入岩洞造成的。
青年的背后也有血迹。
白朝的衣衫有三四层，因此血迹并不明显，少年先前没有注意到。
此刻，青色外衫已经有些发黑。
青年将药粉倒在掌心。
一瓶药粉倒下去，顷刻便消融在血肉里。
伤口很快便愈合了，只留一道粉白的疤。
青年又从床边拿出一瓶药，拔了盖子就要往伤口上倒。
“等等！”白朝手一顿。
少年是何时回来的，他居然没有丝毫察觉。
少年快步上前，握住他抬起的手腕，“伤口还没有处理，怎么能直接用药呢？！”
话音刚落，少年便将他手里的药瓶抽走。
白朝还没有反应过来，少年便端回水，用布巾给他擦着额头。
温水化开血疤，进入伤口。
许是没了修为的缘故，这忍痛能力也大不如前。
疼痛刺得白朝青筋微微凸起，但他没吭声。
他转移注意力，问少年：“还不知道师弟叫什么？出自何门何派？”
修仙界皆为同门，因此，他们通常称呼以师兄弟师姐妹来称呼关系亲近的同辈修士。
少年手一顿，白朝能感觉到，额角发丝被挑起，然后乖顺贴在而后。
“清河崔氏，崔子陵。”
又是一个未曾听说的地方。
白朝合上眼，已经确定，自己应当是回溯了时间。
沈涧溪说过，当年天机族人挖穿山脉前往九天，被九天至尊打落。
自此，流入时间漩涡。
而玉堰山脉是前往九天的必经之路......
由此可以推断，时间漩涡便在玉堰山脉附近。
他可能是，回到了数千年前，甚至是数万年前。
这个时候，凡间修士以百家姓氏自成一脉，各自为主。而百家以凡间帝王为尊。
此时御风、九天、黄泉三界还未有主，甚至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如此，便可与少年的话一一对上了。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有没有出生......
白朝呼吸略微急促起来。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青年空洞的眸子陡然亮了亮。
崔子陵心下一惊。
难道，白昭明知道清河崔氏，甚至知道他崔子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