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玉壶流光转

上元佳节,星河流转千般舞,街市灯明映良宵。自除夕以来,洛京城内各个坊市已然彻夜不眠了半月,明日正月十六便是最后一日的彻夜良宵了。按照大绥律令除却除夕日至正月十六及中秋,其余时间从当日亥时至明日丑时实行宵禁。因此每年的上元节夜晚都热闹非凡,有难得能出门的闺阁姑娘,有想要通过猜灯谜成为某个姑娘梦中情郎的俏公子,是年轻人在压抑天性循规蹈矩生活中难得的叛逆。这便是灯火通明上元街市,人来人往最主要的原因。

那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乍然出门虽然心中激动但也难免害羞、难免还被礼教规矩拘着,不是戴着帷帽就是用团扇掩面。但凡事总会有意外,就比如青鸟街上某个摊位前的四个姑娘。其中两个看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而另两个穿得稍朴素些的估摸着就是那两位姑娘的丫鬟了。但就是那两个看着像丫鬟的女孩儿也大有不同,腰杆子笔挺、眼波流转间有着十五六岁女孩儿的灵动,完全不是寻常大户人家里那些卑躬屈膝惯了、察言观色惯了的模样。

而那两个姑娘,也与寻常不同,不见那些所谓女儿家的羞怯、礼仪。就说那个个子高些的,打眼一瞧便是与她人不同。她的头发高高梳起,万千青丝聚拢成一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恣意飘摇,让人难免想起广袤原野上奔驰的骏马。身着云水蓝圆领袍,袖口收紧,外披清水蓝斗篷,更显得她干练洒脱。腰间挂着一把剑鞘精美的宝剑,看上去是私人重金打造的,在万千柔美女儿之中可谓是独树一帜的存在。而另一个上身着槐花黄绿的外衫,下身是茉莉黄色,发髻用一支青色玉簪简单挽起。她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仔细看上头题的字,写的是行书,可谓是清逸出尘,像是哪位大家的手笔,但这字似乎与古今任何一位闻名于世的大家都不同,或许是哪位未曾出世的高人的手笔。至于为什么在这姑娘手里,大抵是因为她的家族与这高人有些交情。说回这折扇的主人,柳叶眉桃花眼,如果按照话本子里的写法定然是一个勾人神魂的娇媚女人。可她不是,周身有着被诗文浸润的闲逸清冷,让那本该如春日枝头盛放的桃花一般的眼睛,变得反而像暮春时簌簌落下的桃花瓣,即便零落成泥也有不灭清香。

“阿清,你看我支的这个摊子还不错吧。上头摆着的都是我打的首饰还有秋姐姐自己制的香,这次上元夜市绝对赚得盆满钵满。”那执剑姑娘对着那折扇姑娘说道。

那折扇姑娘言语间颇有些吃味的意思:“我原以为你就是只给我打首饰,没想到是见者有份。”

“哎呀,给你打的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不是咱们着急募钱嘛。”“你啊,什么时候能多点儿心眼子,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总是当真。把我的话当真是小,以后你总得吃亏。”“诶呀,这不是有聪明绝顶的阿清你在我身边嘛。”“那我说了多少遍小心着你那姐姐,你哪次放心上了。不是我以貌取人,我是真觉得她心思深沉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她是看着沉稳些,不过这不都怪我阿爷嘛。诶呀,大过节的别说这些,让人心里不舒服。摊子带你看过了,我们现在去朱雀大街,那里都是灯谜热闹得很。”执剑姑娘不由分说就拉起了折扇姑娘的手腕,往朱雀大街跑去。“诶,你慢点儿,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由不得你啦!”执剑姑娘喊道,“还请梁姑娘发挥聪明才智帮我在灯谜会多赢点儿东西。”

“姑娘,等等我们!”那两个小丫鬟已经很熟悉自家姑娘的相处模式了,大喊了一声,便小跑着跟了上去。

朱雀大街,站在城楼下,就能发现此处上元夜时洛京最亮处。每年上元节时,朱雀大街上张灯结彩,每一个灯下都挂着各色谜题。才子佳人云集此处,年年都有佳话从此处传出。

不远处执剑姑娘拉着折扇姑娘,“过五关斩六将”地钻到了朱雀大街的人流中间,只见她们头顶上灯笼上挂着的谜语写道:“喜节姻亲,新嫁娘跨火盆,打一个字。”

折扇姑娘略一沉思,“是……烟。”

“恭喜梁姑娘猜对谜题,赠你平安扣一枚。”一旁的守灯人适时地出现,恭敬把平安扣递给了折扇姑娘。

“你怎知我是谁?”折扇姑娘礼貌接下平安扣,问守灯人道。

“嗨呀,看二位这打扮,便知你是成国公府的梁姑娘,另一位就是靖国公府的柳二姑娘。毕竟洛京城中孩童都在唱‘景行坊中梁与柳,洛京女子别一流。’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是感激二位姑娘了”

是了,折扇姑娘就是那成国公府的独生女梁逾清,字雁舟。执剑姑娘便是那靖国公府的二姑娘柳停晚,字春明。国公之女,身份不可谓不尊贵,可偏偏她们不似一般贵女,是出了名的离经叛道。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是愣是将所有说亲的媒婆拒之门外。也从不把自己“束之高阁”,和一群穷酸文人和游侠客们一道办了个什么开平社。对于这些,起初洛京城中甚至整个大绥都是一片反对之声。偏偏他们的父亲,一个靖国公只当没这回事儿,一个成国公甚至是对自己女儿称赞连连。她们自己也权当没听见这些流言蜚语,自顾自办得开心。渐渐地,那些嘴闲见讨不到预期的回应,也就闭嘴了。到后来,这开平社救济了不少洛京城的穷苦人家,集资送往大绥各处受灾之地,还联合各地读书人上街请命把不少贪官污吏送入了刑部的大牢。一时之间,开平社得到了不少百姓的支持,对于梁柳二人的评价也从离经叛道变为人美心善了。

“守灯先生过誉了,我们也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梁逾清微微颔首算是谢过。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清平楼掌柜说了,能解出清平楼外谜题的人可以在清平楼白吃白喝一整年。姜家二老爷和卫家两位公子都已经在了!听人说康宁侯世子马上也要到了!”

“哟,这几位可都是洛京城中富有才名的公子啊。”守灯人叹了一句。

“放屁,姜函承他也配!他就是一个色迷心窍的淫词人!还富有才名,我呸!”柳停晚一听到姜二老爷的名号就炸了毛,恨不能提剑去尚书府活剐了这位新进礼部尚书的胞弟。

“人家可是自比柳三变呢,怎么会不配呢?”梁逾清虽然看着像是在给姜函承说话,可是明耳人一听就是在阴阳怪气。

“还有卫家那两个,就是仗着自己老子是刑部侍郎又攀附着康宁侯家,有个什么才。还日日在刑部跟你阿爷对着干。”

那两个丫鬟都拉了拉自家姑娘的袖子,示意她们少说了两句,免得隔墙有耳落人把柄。梁柳二人只好识趣闭嘴。

至于那康宁侯世子,他父亲是康宁侯,可想而知在柳停晚嘴里肯定是落不下什么好的。

“对了,阿清。我们也去清平楼,你肯定比他们聪明,比他们学识渊博。他们安的什么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谁是为了能在清平楼胡吃海塞一整年去的啊,他们必然是想要答出这个谜题,成为京城贵公子的中心。咱们去,杀杀他们的锐气,让他们通通滚回家去。”

是了,清平楼,洛京第一大酒楼,分店遍布大绥,在这里留个名不出几日就能名满大绥。答出这道题,可不就成了洛京城中的名人嘛。

于是乎,柳停晚又不由分说地拉走了梁逾清,风风火火地往清平楼去了。

清平楼外,那些个才子果然已经在抓耳挠腮了,还有不少戴着斗笠、面纱的姑娘围在那里随时准备好演一场掷果盈车。当然有不少姑娘不希望是那位姜老爷答出这道题,毕竟自己身份不低,总不好洗手与人做妾。

而楼外灯下的谜题上书:三分水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打一词。

这下轮到梁逾清不解了,她嘀咕着:“这谜题不就在谜面上吗?”在她身边的柳停晚听到了“你猜到了?我就说我们家阿清最厉害了。”于是乎,柳停晚大喊了一声“我们知道了!”而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也喊了一声:“我们家公子知道了!”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这让笑眯眯站在门口的掌柜犯了难:“这……让哪位先答了都不是。不如……不如……额……不如两位一起回答,都对了就算两位都得了这奖,若是哪位错了在下也就赔个不是,你就算是白跑一趟了。”

“行!”柳停晚率先应了下来。那书生模样的人随后也应了下来。

“好,两位请。在下数到三时还请两位一起回答,一、二、三。”

“清平。”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分别来自梁逾清和那书生身后站着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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