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蚍蜉撼朽木

一个上午的忙碌,开平社的众人终于理清了来自东西南北各处社员的信件,总计三千六百八十七封。加上洛京城中的五十三人以及种种原因无法寄信的人,开平社人数已然超过了四千人。这,就是洛京权贵眼中的小小蚍蜉。

嘭!嘭!嘭!几声不耐烦的敲门声,叩响了开平社的大门,不待主人延请,那十几人便翩翩而来了,仿佛那几声不太礼貌的敲门声只是通知开平社的社员们“老子来了!”

“呵,又来了,这些官吏一天天就知道狗仗人势,拿着粮饷不干人事。”那个叫濂之的青年不屑道。

“就是,一天到晚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太可恶了。”叫子景的姑娘也是愤愤不平。

“好了好了,当务之急,是要让他们无功而返。”要说楚择良不愧是社长,沉着冷静,时刻准备着把不速之客扫地出门。

“开门吧,别惊扰了邻里邻居的。”

小院的大门被众人打开,而门外的那些人不待延请就拥进了门内。一水儿的刑部小吏制服,领头的那个人肚子圆圆跟怀了两个大西瓜,四肢却纤细,长得活像个发面馒头上插了四根细木棒。看见梁柳二人,略弯一下腰,黑芝麻似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两侧眼下的小发面馒头往上一推,阴阳怪气道:“我等今日收到线报说,此地有人聚众妄议政事,特来查探。二位国公千金还是快些回府,这些个升斗小民都不知多少次被人举报了,二位还是不要跟这些人扯上关系为好。”

“怎么?不跟他们有关系还跟你有关系啊。”柳停晚率先开响了对敌的第一炮,“梁雁舟,我倒要审问你了,梁伯父治下的刑部这么松散啊?眼前这位跟个圆球似的,看着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样儿,日常是不是就负责在刑部吃饭呢?”

“你这话说的,刑部又不只是我阿爷管的。卫侍郎手底下的人,我阿爷难免力有不逮,刑部啊也就数卫侍郎家里有钱,经常给手下人开小灶,自然是舒服些。”

“哦,原来如此呀。”

“二位千金,小人今日是来查办案件的,不是跟二位来此地扯闲篇儿的,若二位执意如此,那也休怪我等不客气了。”说着,那官吏就要领着那一大队人马冲进来。

“慢着,我想请问诸位,按照大绥律令,进入私人宅院搜查须有一方府衙或是刑部大理寺的许可证,诸位不出示许可证就强闯民宅,是什么道理?”梁逾清拦在众人面前,向为首那人质问道。

“我等接到举报便迅速赶来,许可证还未请,事后定会奏请刑部各位大人,倒是这里,真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行径,耽搁了,也不是二位能赔得起的。若是诸位行得正,坐得端也不必怕我等来查。”

“呸!放屁!”濂之听了那人嚣张的言语立马啐了一口,“我辈自是问心无愧,怕只怕诸位官老爷变戏法似的变出些莫须有的罪名,我们找谁辩白去啊?”

“就是,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线报?”

“这个我同意。”

一个既不属于开平社也不属于那一队人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心下皆是一惊。尤其是梁逾清,因为那人分明就是昨夜的那个帷帽公子,而其他人也多少听闻了昨夜的事,不禁在心中思索那人的来历。

“哪里来的小白脸敢惊扰刑部办事?”

“不敢不敢,草民只是好奇,这周遭邻里邻居有谁会去举报开平社呢?虽然我搬来此地不久,但也对开平社在此地善举有所听闻。这样的一群有志少年怎么就成了诸位口中妄议朝政之人,怎么就会被人举证?”

“少管闲事!来人,给我搜!”话音刚落,有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跑到领头那人的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那领头人的脸色变了几变:“那人怎么突然就来了?”转头就对身后的人喊道:“府衙那里卫大人还有事,我们先回去。”于是乎本来气势汹汹的一队人马莫名其妙地夹着尾巴走了。

“诸位官爷慢些走,天寒地滑的,仔细别脚下一滑。”楚择良笑眯眯地送走了那些不速之客。又转头向那帷帽公子行了一礼:“多谢这位兄台路见不平了。”

帷帽公子回了一礼:“举手之劳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我观兄台为人方正,而且也是对这些个尸位素餐的官吏颇有不满,胸中自是有一番大志,不若加入我们开平社大家一起传先人意志,行为民之事。”

“本来我是不该拒绝的,可惜我经历了一些人情冷暖,已经决意出世,故而要使兄台失望了。”

“咱们这儿不少人都是经历了变故的,我看兄台也是热血难凉之人,不如再考虑一下。”

“不瞒兄台,我常以帷帽示人就是因为我的容貌已经在变故中受损,身体发肤尚且如此,何况此心呢?在此暂居,一来是遵循圣人的‘大隐隐于市’之言,二来也是就着开平社提醒自己莫要忘了本心。但也仅此而已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强求了,但是交个朋友总还是可以的。”梁逾清向那帷帽公子伸出了手。帷帽公子似乎是愣了一下才把手伸出与梁逾清相握的。

“从这两日的接触,梁姑娘果然如洛京城中的传言一样。”帷帽公子微笑道。

“怎么样?离经叛道吗?”

“不,是殊姿独立百花中。”

“公子谬赞。”

“不,在下说的都是真心话。诸位应该是还有事,我就不多叨扰了,就先告辞了。”帷帽公子向开平社的众人行了一礼之后便翩然离开了。

看着帷帽公子的身影消失之后,以柳停晚为首的一众开平社社员突然开始模仿山野中的猴子,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声音。

“做什么做什么,开平社的社员在这里学猴叫,你们不嫌丢人我嫌,信不信我跟你们割袍断义啊。”梁逾清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

“对对对,一个两个的像什么样子。”楚择良假意一本正经地说着,“呜呼!但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只留下梁逾清一个在中间红成了三月的桃花娘子,“这开平社真是好不了了。”

“想不到啊,这洛京城中居然还能有让梁雁舟另眼相看的男子,这位仁兄可不是简单的人中龙凤啊。”濂之对此是啧啧称叹。

“黄濂之你是不是欠收拾啊!”

柳停晚边忍着笑,边拍了拍梁逾清的背表示安抚,“你就说你是不是对人家另眼相看,濂之又没说错。这八字虽然还没一撇,但好歹是开始起笔了,姐姐我这悬着的心好歹是放下来一点了。”

“你是谁姐姐啊,没比我大几个月,装什么长辈。”

“大几个月也是大!”

于是乎,开平社众人就着梁逾清难得的桃花运闲聊着准备着拆信读信了,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可是,有一个人却没有跟着一起笑,反而一脸沉思,那人就是江左。他总觉得那帷帽公子的出现与行径都透露着古怪,但一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

而在开平社的小院外,那帷帽公子并未走远,而是在一旁听墙角。待听全了开平社众人尤其是梁逾清的反应之后,他很是满意,点了点头便脚步轻快地翩然而去了。

天色渐晚,开平社众人各自分了要回的信,便各自归家去了,梁柳二人依旧同行。

“阿清不是我说,那个公子真是不错,重要的是你还喜欢,而且就住在开平社附近,来往多方便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啊,你快别催了,我又不是非得找个男人嫁了,你再催我真的就一点想法也没了。”

“你说得对。我这也不是难得看到你对他印象还算不错,心急了些,我的错。”

“就这么两面之缘,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呢,再等等吧,总要好好了解一下再说了。”

“也对,日久见人心嘛。”正说着柳停晚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今晚我先不回家了。”

“怎么了?”

“蓝什那边的来使明日要进京了,我阿爷和我哥都被叫去巡视城防了,今夜不在家里。我家夫人和我姐姐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就那个氛围我是一口饭也吃不下去。求求善良的梁姑娘大发慈悲地收留我吧。”

“好好好,我阿爷也说好几天没见你了。”

“啊?昨晚不是刚见过吗?”

“我阿爷你还不知道啊,对柳伯父多有芥蒂,昨晚我回家时还说你有这么个父亲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梁伯父对我阿爷还真是……”

正说着,马车便已经停在了成国公府的门口,梁逾清拉着柳停晚自大门而入直奔饭厅。不出意料,梁纵文已经等候在饭厅了。

“哟,今日小晚也来了啊,坐坐坐。饭菜正做着呢,你有什么想吃的,跟伯父说,我让厨房加。”

“不用不用,伯父家里的菜很好吃,我都很爱吃。”其实,柳停晚想说的是很喜欢梁逾清家里吃饭的氛围。菜被端了上来,而那些端菜的仆人或者说受雇者把这里当自己家,放下菜品后,他们没有低头退下,而是和梁逾清三人一起坐在桌子上一起吃饭,宛如一家人,有说有笑,没有束手束脚的尊卑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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