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从前

暮色四合,偌大的别墅里昏昏暗暗,却一盏灯都没开,乍往深处的楼梯口一看,还会下意识以为那里藏着庞大的怪物,极为渗人。

姜灵意凭着霞光视物,看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这人懒洋洋手持一杯茶水,轻轻抿着,举手投足很是优雅,颇有绅士风范,即便是坐着,也能让人看出他的身量很长。

风吹动云层,于是微薄的夕阳光爬上他的侧脸,给他的小半边身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加上面庞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强,看上去宛如白玉雕作的神祗,令凡人不敢生出亵玩的心思。

所有人都知趣地退了下去,管家临走前还贴心关上门,发出轻微一声“砰”。

然而这旁人听来微不足道的关门声,好像重重敲在了姜灵意的神经上,连带着她的牙齿都颤栗起来。

脚底发麻,她感受心底传来噬咬般的惧意,一动不动僵站在原地,好似正在等待这位神祗宣判她的罪行。

倏然,沙发上的男人轻笑一声,放下茶水。

光线不佳,姜灵意视野内的一切都看得不甚清晰,可她太过了解陈泠,他一有动作,她的眼前就自动浮现出了他此刻的神情。

——淡漠精致的眉眼泛出些微审视,唇角微微勾起,却莫名带着一丝嘲弄似的悲悯。

陈泠没有抬头:“去哪里了?回来这么晚。”

瞬息间,姜灵意胸中的怒意压过了恐惧。

她去了哪里,难道他不是一清二楚吗,到底在明知故问些什么!?

她看陈泠是打算再次实行温水煮青蛙的做法,现在分明就是在故意作弄她。

依稀记得上回她如实回答,陈泠非要说她说了谎,将她按在床上,到了后半夜,就算他自己没力气了,也要磋磨她。

上了这么多次当,她又不傻,才不会顺着他的意思回答。

所以她选择闭嘴,希望这死变态别想出新招。

陈泠本就没想等姜灵意回答,很快起身,缓步走到她跟前。

他自小经过礼仪老师的教导,走路时每一步都很稳,背挺得笔直,走得不疾不徐,姿态带着点稍稍内敛的张扬。

但他走路也太慢了!

拖的时间那么久,对姜灵意来说就好像是凌迟。

她每次都想要个痛快的。

……那种事上也是。

当然,说出真实想法后,陈泠总能让她痛快许久,第二天亦酸爽得痛快。

姜灵意照旧装出低眉顺眼的样子,没有直视陈泠的眼睛。

陈泠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走到面前来时,自然而然遮住了她前面的光。

陈泠捏住她的下颌,强逼着她看自己:“所以,到底去哪里了?又不喜欢回答我的话?”

姜灵意眨了眨眼,觉得委屈。

刚刚她进来的时候没往沙发看,加上管家他们表现得太过平常,她根本不知道陈泠已经回来了!

要是知道,就算很快就会被抓回来,她也一定要先出去逃一圈!

没准等陈泠抓她抓得累了,晚上的事就没那么难捱了。

姜灵意瞥了眼,估摸着这门应当是从外锁上了:“……”

阴影笼罩了陈泠的大半张脸,他的皮肤是冷白调,纵然夕色侵染,仍然带着骨子里褪不去的寒凉,手也是冰凉的。

“觅觅不回答,是不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

他从前会亲热地叫她几个称呼,让她毛骨悚然,现在的亲昵更是让她如坠冰窖。

“上楼。”

陈泠的语气称得上柔和,甚至会给人温柔的错觉,但言辞深处,却是姜灵意十分熟悉的“命令的意味”。

姜灵意恼,故意问道:“怎么这次不想在沙发上了?你从前不是很喜欢特殊地点寻求刺激吗?”

“哦,今天家里可能来人。”陈泠漫不经心答着,手虚放到她的腰上,然后微微垂眼看她,眼中除了被薄暮笼罩住的她,什么也没有。

旋即,他在她腰上摩挲了一下,像是一种邀请:“觅觅可能不喜欢这种刺激。”

话里话外竟然是他在为了她考虑。

婚后这一年多以来,陈泠为了能和她随时随地滚到一起,请来家里做事的人都只挑那些会主动与主人家保持距离,除了做事什么废话也不多说的。

包括司机和他的保镖及助理,这些离他还算近的人,统统都会在交代完正事后即刻离开,从不多作停留。

姜灵意偷偷了解过,原来是陈泠每次招人前,都会板着脸,着重强调说他不喜欢听到无关紧要的事,也不希望看到他们做完事后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无所事事,尤其是他太太在家的时候。

他们作为下属,当然会在最大限度内满足他的要求。

可以这么说,家里会发生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无论是凶猛还是柔情蜜意,对抗的,恶狠狠咬到嘴唇出血的,没有力气但仍要逞嘴上威风的,表面求饶但打心底里痛恨的……

唯在他们二人之间。

反正所有外人,都还以为他们的感情好得很呢。

姜灵意不知道今夜谁可能会来,但最终还是听他的话,上了楼。

“知不知道错了?”

门还没关拢,陈泠便猝不及防将她按在门后,一手扣住她的两个手腕往头顶举,另一只手垫在了她的脑后以作缓冲。

姜灵意下意识装乖,眼中流露出无辜,这时也顾不及什么不屈服的气节了:“当然知道错了。”

陈泠垂睫,用额抵上她的,与她的鼻息交缠:“刚才怎么不说?”

“其实我刚刚回来看到你的时候就想主动认错了,就是没想好要怎么说。”姜灵意越说越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因为看你的样子,感觉今天的事在你那里还挺严重的,以至于我想到的道歉言辞都会显得很敷衍。”

“所以你就选择什么都不说?”陈泠又贴近她一分,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不留一点能让她逃出去的缝隙。

“说多错多,不如先等你消消气……哎!”

话还没说完,陈泠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沿,随后是一个不带任何情绪的、极致温柔的深吻。

姜灵意立刻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但她险些喘不过气,以手抵着他的胸,算是微小的拒绝。

陈泠自然不在意她的反抗。

这个晚上,姜灵意再次尝试了强硬拒绝,然后声音微弱下去,接着是求饶、说好话,最后没了力气,也要依他的意思,口口声声说情话。

“在这个世界上,姜灵意最在意的人就是陈泠了,可以了吧?”

……

“姜灵意是真的爱陈泠,开玩笑,都结婚一年多了,怎么可能不爱?我只是这种话说得太多了,才显得没感情……不是不耐烦,是贴心询问你。你没有觉得够的话,我就继续说啊,肯定要让你开心。”

……

“姜灵意表达爱的方式就是这样的,大道至简,最有道理的话通常以最朴素的方式出现,形不重要,神才重要,是你没体会到我这句话的神韵。”

……

“……那换成我最喜欢你,我最爱你了,你就不觉得奇怪了吧?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重名的存在。”

……

“还是太敷衍,继续说,我要听真话。”陈泠两臂撑在她的脸侧,汗水打湿他的鬓发,顺着下颌线滴下,“用点心,我会感受到。”

姜灵意支撑不住,眼一闭,酝酿片刻,极尽自己所能想象出的绵绵语气:“其实我想和别人交流,不过是希望我的社交关系正常一点,这样才不会影响你的声誉,我想守护你比较在意的东西,这样你在外面也会比较有面子。”

她用手臂勾过陈泠的脖子,半睁开眼,直视他沾着水汽的眼:“你不应该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不说话,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沉着脸太吓人了,我胆子多大你也清楚,干嘛非要这样啊……从结婚前我就很仰慕你了,现在更是爱你,胜过爱这世界中的任何一切……”

接下来说的是什么,姜灵意自己都忘了。

但半真半假的话,最能骗人了。

“嗯。”

总之这才算是结束了,陈泠将翡翠戒指重新戴回去。

暮色中,霞光透过咖啡厅的窗户,将翡翠戒指染上昏黄,莫名让姜灵意想起先前诸多个旖旎时刻。

他们从前的那个房间,就是暖色调的灯。

两年前的几乎每晚,她都要和这人贴得极近,自然对这人的身体异常熟悉,所以只需一眼,她就认出了他的手。

这枚翡翠戒指也是,不知不觉间,仿若成了陈泠的一部分。

几乎是看到这枚戒指的一刹那间,姜灵意的眸光猝然凝固,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冒着寒气。

周遭的一切快速虚化,而她定在原地,整个人维持着僵硬的姿势,恍若定格,连呼吸都忘记了。

咖啡厅里的甜香变得浓郁,腻到黏在她的心上,将她的心往下拽,恶心感随之而来。

恍惚中,她听到了这个世间一切都在碎裂的声音。

就算站在了阳光下,她依然被用严密的网困住了,多么熟悉的窒息感。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根本没过去多久,她依然紧盯着戒指,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或许是在等待吧。

她在等什么呢?

姜灵意眼神失焦一瞬,茫然沉在眼底,随之而来的竟是自问的答案。

——无法逃脱的灭顶之灾。

“它”一定会声势浩大地呼啸而来,像是飓风席卷,摧毁目之所及的一切。

姜灵意魂不守舍时,振动的手机顺势拉回了她的思绪。

[moratorium]:刚刚我去确认了一件事……你这几天尽量不要出门。

[moratorium]:陈泠已经到了溪延镇。

与此同时,她余光中那只白皙的手陡然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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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妻,找到你了
连载中江珠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