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定国公府

天边的斜阳慵懒的照在焦黑的残檐断壁上,幽幽的冷风从四面八方的倒塌残迹上吹过,让人心里毛毛的很不自在。

沈清莹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身影藏在了半人多高的杂草丛里,元顺帝那象征着帝王身份的玄色朝服上沾满了灰尘泥土,低头看去地上那两道无比明显的印子。

也佐证了方才沈清莹并未看错,她那问鼎江山的皇伯父,方才是真的跪在了这片令人避之不及的鬼宅之中落泪。

这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能让元顺帝沈毓黎这个气死先帝,鸠杀庶母,圈禁兄弟的胜利者,有这样让人看不清的举动。

“什么人?”依照元顺帝习惯的时辰进来接他的顾锣刚从鬼宅祠堂所在院落的正门,进入就察觉到在场的第二人的呼吸,随即沉声底喝后抽出随身的弯刀劈砍过去。

眼见着离脱手的弯刀如同离弦之箭以一种锐不可当之势朝着自己而来,沈清莹那晕乎乎的醉意终于消散,随之而来的无尽的惧怕。

就在顾锣的弯刀快要杀到面前,沈清莹开口求饶之际,一道极快的身影鬼魅般的出现捂住她微张的口鼻,带着她急速的朝着来时的方向掠走。

待到停下来时已经离开鬼宅,出现在红珠、红雁本该望风的地方,两个丫鬟正如鹌鹑一般被一个年老的夫人堵在墙角发难,此人正是安亲王妃派到她院子里的奶嬷嬷方氏。

而将她在皇城第一高手面前劫走的,确是母亲院子里那个从未开口说过话的哑巴花匠。“郡主殿下,即以安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至于你们两个实在是过于失职,回去之后记得去领罚”。

方嬷嬷说完就没在管一脸惊异之色的主仆三人,带着哑巴花匠转身就朝着安亲王府方向离去了。

沈清莹看着毫不打眼的哑巴花匠,这么一个实力不差的花匠究竟是母亲从何处得来的,会是那个从未见过的外祖一家留给她的吗?

从不外出见客,连女儿、丈夫都不屑一顾的王妃究竟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方嬷嬷带着花匠无名走到转角这才稍微停下步伐,将方才还未来得及处理干净的黄纸钱又细细的收拾妥当,确保不会让人看出来,这才回去复命。

安亲王王府最西面的观月居中,常年一身素衣潜心礼佛的王妃正一如既往的跪在小佛堂诵经。直到方嬷嬷带着无名进来,手上拨弄佛珠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今日是她手下人每年固定前去祭拜故人的日子,这才出去多大会儿功夫两人就回来了,不用问都知道不对劲儿。

方嬷嬷闻言上前一步“姑娘,今日宫里的那位过来了,就在顾家的祠堂那边”柳舒然闻言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厌恶之色“真是凭白脏了定国公府的地界”

当年将懿德皇后全族逼到断子绝孙,鸡犬不留的,不就是如今故作缅怀的元顺帝,真是假装自己是个痴情人即骗了天下人,亦要将自己欺骗到底吗?

懿德皇后的一切苦难皆是来自这个枕边人所赐,只是苦了皇后的族人血亲,皆是难得善终,懿德皇后的兄弟也不明不白的死在元顺帝的算计之下。

懿德皇后的子侄也小小年纪,跟随母亲丧生大火之中,就这样难堪的结局,那位帝王还恬不知耻的吹嘘自己与皇后的情深不寿。

若是二人当真情深不受,那凌驾于皇后尊驾之上的贵君又该如何自处,那这满宫妃嫔、莺燕又是何物,凉薄之人妄自情深,当真笑话。

“老奴还在定国公府发现了郡主,不过姑娘放心,皇帝没发现她,无名抢在顾统领之前将人弄出来了”“她吗?就那样吧!”

柳舒然骤然听闻女儿的消息,心情稍微起伏片刻后就再度平静了下来。对于这个别强迫生下,让自己于家人分离的女儿,柳舒然曾经也是有过真心的。

这一切就在她发现女儿的品行越发像皇位上的那位时,这微弱的母女情分就戛然而止了,如今的两人也越行越远,相见两厌。

夜深人静,柳舒然在院中寻了一个面朝鬼宅,在她心中那并不是什么鬼宅,而是故人的居所,大靖开国功臣顾氏一脉相承的宅院。

这处地方放在二十多年前,可是能堂而皇之的将当朝皇子拒之门外的地界,也是元顺帝屡屡吃瘪的地方,若不是出了懿德皇后这么一个糊涂人,如今还指不定是何等辉煌。

记得她第一次在父亲的口中很正式的听到关于定国公府的消息时,还是在兴武二十八年的秋天,那是一向泰山压顶都能孑然自若的父亲。

还是头一次在她这个后宅女儿的面前如此失态、兴奋的去谈论家国之事,而那一夜的餐桌上说得最多的就是定国公府那四位年少成名的少年将军是多么有英雄气概,是如何的意气风发。

那夜的风也似今日般和煦,那夜的月亮好像和今夜的一样圆,恍惚间就像回到了那段平和无波,自在得意,一切都还未发生的日子。

兴武二十八年秋,近来的秋老虎让京都的世家们都减少了不少赏花的宴会,偷得几日清闲的柳舒然惬意的躺在摇椅上偷看最新的话本,就见自家那个招猫逗狗的兄长兴致匆匆的跑进远门“妹妹,大消息,大消息”“打住,你那些消息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被泼了冷水的柳青书一脸悻悻的看着自家妹子起身进了卧房,只能忍着那满满的分享欲回院子读书去了。

直到晚上原本考效自己功课的老爹,全然将自己抛诸脑后,将白日里带回的消息拿出来夜谈时,柳青书这才知道自家和那权势滔天的定国公府还有这样的故交关系。

“舒然啊!爹跟你说,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来咱们家那个顾伯伯吗?”“就是那个笑起来很好看,家里有个喜欢爬树的小妹妹的那个顾伯伯?”。

柳舒然听到父亲柳世杰的话,想了想终于在脑海中将那个在自家海棠树上叱咤风云,最后差点乐极生悲掉下来,挨了好一顿训得皮猴子小妹妹的印象给找了出来。

柳夫人也笑了笑,有一些疑惑的问道“夫君,怎么平白无故的提起顾国公来了,妾身没记错的话,这顾氏满门的男丁已经去了,那碧玉关有小十年了吧!”

“对对,就是那家,了不得了,顾兄自夫人故去之后,就带着一众子侄去了碧玉关,一走十年无声无息,就在今日边关大捷,顾兄带着他那四个子侄大胜柔然,不仅达到柔然的老巢,还逼得柔然不得不向大靖俯首称臣。果真是一门英杰,年少意气啊!”

柳世杰边感叹故友的教子有方,边恨铁不成钢的目视自家这个只会吃喝玩乐,比顾家子年长几岁还一事无成的逆子。

柳青书一察觉到自家老父亲的眼神就恨不得此时能力可钻到碗里去好躲避老爹的眼神,最后还是柳夫人开口解救了儿子。

“即使如此大事,想来定国公一家应当要回京接受嘉奖了?这国公府这么些年连个算得上的主人都没有,可怎么办呀!”柳夫人有些唏嘘的开口。

免不得又想到了先定国公夫人黎氏,那样一个花一样有勇有谋的女子,可惜去的早了些,留下这偌大的府邸家业来为难还未成家的子嗣们。

柳世杰听到夫人的话沉思些许后,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之前听顾兄说过一次,现在这定国公府管事的是顾家族地那边派来的一个族人,当家的应当是他的嫡幼女,如今顾兄一行人即将归家,这顾家五娘应该会先行进京打点一切”

“可怜的孩子,舒然啊!你日后在高门之间的宴会上见到,这顾家小娘子记得帮上一把”“孩儿知道了”就在柳家一家子谈论此事之时。

距离京都约莫还有两日路程的嘉庆府境内,一辆黑金玄铁混合着紫檀木铸造的六马马车,十分扎眼的停靠在官道旁边的树林边上。

是个长相娇美的年轻女子,正守着火堆处理今日的晚饭,几只剥了皮的兔子已经烤的滋滋冒油,传出的香气令人腹若擂鼓。

“春池姐姐,你这烤兔子的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长着一张福气满满圆脸的寒露垂涎欲滴的看着香气四溢的烤兔。

边说还边往侍卫们做饭的方向看去,顾家为武将世家,这次随同姑娘从蕲州老家一同进京的侍卫们,也大多是由那些退下来无家可归的将士们训练出来的。

相当还原的保持了行军作战的大量习惯,所以对于他们煮的军营大锅饭,也让寒露这个小馋货倾心“春池姐姐,一会儿让你们家顾锣阿哥送点他们的饭食来吃吃呗”

这边嘉庆府的顾家一行人正有来有往的用着扎营的晚饭,那边富丽皇堂的东宫,为皇太后守孝归来的太子殿下,沈毓黎低垂着头忍耐着自己就要喷薄而出的怨愤。

眼前是东宫历来富丽的青砖,耳边是兴武帝关于自己归处的决定,堂堂太子入朝居然去的是几乎远离权利中心的礼部,可这又怎么样呢?

他再不甘也只能俯首称是,这至少是踏出了很重要的一步,去礼部总比去皇家寺庙为太后守孝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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