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腿根处隐隐发麻,条件反射般瑟缩了一下,被武空岚压的更紧了。
“不想让我看石板我就不看。至于贺峮,别管其他人了,多看看我好不好?”
心思被戳破,凌烨也干脆直说:“那牌子不对劲,不仅朝向和其他牌子相反,诺登斯的笔迹也有问题。”
“嗯。”
“还有……你不信任贺峮?”
武空岚拢起铺开的长发,手肘撑在凌烨耳侧。
“全然陌生的域主,我连自己怎么认识他都不清楚,自然不可能交付全部信任。况且,如果我曾亲手抹去了你的记忆,肯定也做出过你移情别恋的设想。”
“身为我的下属,他不敢说什么。”
话落,武空岚凑近了些,两人的气息彻底交融在一起。
求助似的轻喘过后,凌烨用手指轻轻触了触武空岚的脸。
飞扬的眉眼,深隽的骨相,他本该是不受人约束,恣意狂傲的性子。直到他一肩扛起世界,变得沉稳而谨慎,就算记忆不再,也消抹不去。
房间中的密语缱绻柔和,伴着风雪绵延,最终以哄劝的“睡吧”做结。
凌烨攀着武空岚的背,将他拥入怀中。
无日无月,冰作晨露。
……
上午九点,太阳仍躲在星球的另一侧,天空昏暗如墨,和每个陷入沉眠的夜晚并无区别。
一天遇到四个奇怪牌子,实在是刺激得有些过分了。车厢陷入困顿的寂静,所有人都睡得昏天黑地,就连副驾驶座的周明扬也歪向一边,意识混着梦飞向远方。
贺峮开着车,偶尔瞟到他的泪痣,又会逃避般收回目光。
不生不灭……久远的回忆。
“是你害了龙族,是你害了族长。”周沧屿曾站在他面前,这样对他说。
那时的他并不否认,不敢解释,也没资格反驳,就跪在原地,任由锋利的器物刺入胸腔,搅动,切割,没有痛感,也感受不到生命的流逝。周沧屿的脸被恨意扭曲,疯了般想要把他肢解泄愤,奈何即便头颅肢体滚的到处都是,他仍保有意识,不出片刻便又会回归原样。
周沧屿不可置信地把他从地上拎起,流着血泪质问他:“凭什么?为什么?”
他没法回答,木偶般摔在地上,看着龙域渐渐填满海水,直至埋没。
亲朋好友皆陨,你还剩什么情感呢?
仇人还活着,自己还活着。
只剩恨意。
和周沧屿不同的、麻木的恨后知后觉从混沌的脑浆中溢满全身,木偶动了动被海水冻僵的躯体,向天伸出了手。
不是求助,不是质问,而是想把它撕成碎片的渴望。
他躺了很久,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再拿起剑的能力与勇气,但万事总要从尝试开始,于是他挣扎着从海里走上岸,踉跄着朝王兄妹离开的方向追去。
可无论仙界还是王室,都太遥远了,天高路远,他一界籍籍无名之辈,该如何宣泄仇恨?
在他最绝望时,一股晦气的阴冷突然从脚底泛起,竟瞬间冻结了刚沸起的血液,冲往四肢百骸。
男人冰冷的声音直接从他脑中发问:
“想要报仇吗?”
.
“啪”,一个血手印毫无预兆地拍在面前的玻璃上,像是地底下的冤魂爬来索命。贺峮愣了片刻,踩下刹车,怀疑自己走错了片场。
有意思,他成被讨债那个了。
北纬85°
周明扬被血手印的拍打声吓醒,睁开眼,看到面前血淋淋带着指印的巴掌流下成缕的血水,和雪花一起聚在窗底冻成血痂的场景后,又把眼睛闭了回去。
“我一定是在做梦……”贺峮听见他小声嘟囔。
暴雪吞噬了公路,黑暗仿佛黏稠的墨汁,粘滞在车窗玻璃之上,车灯惨白的光束刺不透混沌,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段湿漉漉的公路,如同无望的引魂幡。寂静中,唯有引擎低鸣,单调得令人心慌。
模糊的猩红溅在挡风玻璃上,仿佛活物般蠕动、伸展。
然后,第二声、第三声……周明扬认命地睁开眼,沉闷的拍击声自四面车窗接连响起,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敲打棺盖。黏稠的猩红印记迅速增多、重叠,无声地蔓延,如同某种疯狂的活物在车身上攀爬覆盖。前后左右,视野被粘腻的血红一点点蚕食殆尽。
车厢内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浓烈得令人窒息,仿佛血液从每一个毛孔渗出,又蒸腾在空气里。
这副景象经典又恐怖,周明扬尖叫出了声。
车顶之上,猝不及防地传来沉重的拍打,一声紧似一声,如同催命鼓点,撼动着整个车体。贺峮看了眼窗外,发现车轮子竟往陆地下陷了几寸,这些血手印正在拼命把他们往“松软”的柏油路下拽去,让所有人一同堕入地狱。
贺峮不为所动,问周明扬:“需要我让它们闭嘴吗?我可以撕裂这些冤魂,全种到地里去……”
“贺峮先生,快开车!别停下!”丝坎蒂着急忙慌地打开门,脸色惨白朝贺峮喊道,“我们之前收到消息,有车辆从地下被挖出,快跑,别被它们追上!”
贺峮:“我……”
丝坎蒂:“遭了,难道是车子熄火了?别担心,我们在来之前特地警示过这种情况,可以用……啊!”
猛烈的撞击从车侧袭来,又有几个血手印抒发着自己的不甘与怨恨。想起指示牌还没出现,贺峮不确定这些小手和牌子的关系,只能木着脸把油门踩到了底。
掌印如影随形,噼里啪啦拍在身旁的窗户上。周明扬魂都要吓飞了,车辆被一寸寸拉入地面,整个驾驶室首当其冲被血色染红,鬼影在泥土中尖叫,惨白的面容扭曲,试图穿过玻璃,抓住活人的脚踝,痛哭流涕。
它们似乎即将成功,然而在某个节点,它们再也越不过一道银白色的目光——毫厘之差的驾驶室内永远有惊无险。
半截车子入土时,贺峮看清了那个镶在土里的指示牌。
一名女人的黑白照被过度锐化,带着模糊不清的像素点,脸部被分割线一分为二,下半是普通到找不出任何特点的鼻子、嘴和下巴;上半则不知为何被拉长成了垂直的速度线,像是程序出错般,看不到图像,只有不详的黑色线条简单粗暴地刻画了她最重要的眼睛部位。
她的照片下方,有句令人不舒服的标语:
“这里的土地没有浮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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