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教授，既然是我提出要来的，肯定要对此负责。”赵明曦手指抵住额头，认真说道：“既然电子屏幕不行，正好我的能力也派得上用场……”
没等他动手，武空岚和穆景铄一左一右把他摁了下去。
迎上武空岚审视的视线，穆景铄两手一摊，语气欠欠：“开玩笑的，西边地区电磁信号收到干扰再正常不过了，别紧张啊小明，听你老师的，咱去景点里逛逛就走。哦对，还有，那边抽枪的小宁墨，小心别吓住路人了。”
翠绿色的火焰捂回掌心，宁墨听话地收回了能力，只是他的情绪看上去还是很不稳定，连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带起了几声喘息，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确认耳骨上定魂钉完好无损，武空岚询问了他的情况，待宁墨给出肯定的答复后才放下心。
再看看差点用“执棋”观测整个景区的赵明曦，武空岚硬是在这特种部队中品出了些拖家带口的感觉。
“总之，放松点，周围这么多人呢。”
穆景铄的手滑到赵明曦举起的手腕上，帮他放回原处，顺便走到队伍的前方带路。
武空岚随之跟上，两人态度看不出异样，仿佛刚才发生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小明同学是8月进到乜检察官那边的吧？这么上进，以后准备接乜水的班吗？”
穆景铄双手插兜，边走边闲扯，通过这种方式安抚众人紧绷的心情。
赵明曦还没从刚才的变故里反应过来，“啊”了声才品出不对，连忙解释：“不不不，我这b级异能怎么敢坐执政官的位置，您这太抬举我了……”
“怎么不行？”穆景铄走路没个正形，听到这话爽朗地笑了两声：“就算是执政官，也有我和沈轩这样不善战斗的人在不是……”
“呦，咱们这不就到了。”
经他这么一打岔，之前的异样很快被刻意抛之脑后，紧跟而来的，是寺庙中透出的静谧氛围与若有若无的檀香。
从小到大，或许是因为某种直觉或与生俱来的厌恶，武空岚很少踏足寺庙这类景区或文化纪念馆。上一次进入这种地方，还是平胜路下埋葬祭品的佛堂——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这次再来到寺庙，眼前居然是座完全由青石堆成的房屋。
青苔蔓绿，爬满了每一个隐秘又无人触碰的角落，在西北这种干冷的地方透出股奇怪的潮湿气息，显得整座寺庙年代久远，复古非常。
从闸机验票进入其中，几人不约而同感受到了呼吸不畅。周围墙壁狭窄逼仄，光透不进来，让室内能见度直线下降，呈现墓室一样的质感。
通往中心的许多通道都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过，连殷尹都要小心低头，更别说他们这几个身高多长了些的男人，穿过走廊时不小心就会触到石壁上的湿泥土和蕨类植物，惹得人心烦。
白色的烟雾从身侧飘过，武空岚仔细观察，发现这烟虽缥缈却形态清晰，有着画家精心勾勒过般完美的轮廓，聚而不散，尽显昂贵。
窃窃私语从四周传来，佛堂重地，旅客们都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哎哎，你看这烟是不是……”
在细窄走廊里排队观景和等待进入正厅的游客们也发现了烟雾的神奇，纷纷讨论称赞，几名导游在旁尽职尽责科普着禅香的珍贵与效益，与游客们打成一片。
其乐融融中，有人拉了拉武空岚的衣角。
“我感觉它有点不对。”宁墨盯着烟雾，不明觉厉地咽了口口水。
人的第六感是很神奇的东西，更何况这地方本来就处处透露着不对。武空岚轻轻点头，空想域果断绽开，隔绝了烟雾，并把两个人包裹了进去。
武空岚拿手指轻戳空中飘飞的香火，白烟立刻形成了小巧的漩涡，顺指纹缠住了他的指尖。他眨了下眼，便捷的右眼再次发挥了作用，然而结果出人意料，视线透过猩红的虹膜后，烟雾依旧是烟雾，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普通的禅香。”他摇摇头。
看武空岚无动于衷的表情，宁墨也有些拿不准了：“可能是我的错觉……”
这些烟雾的模样似乎有些奇怪，或许是流动的走向，或许是重复的频率，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有神经不断叫嚣着“快逃”。
当然，从踏入芙陵开始，他的神经就没有一刻敢松懈下来，现在宁墨也不知道自己的潜意识是否准确了。
“别紧张。”
武空岚的手搭在宁墨肩上敲了敲，作为安慰。
“要是累的话可以去那里坐会儿。”
顺着他的话，宁墨这才注意到每走一段路后出现的休息处。
狭小的走廊联通了无数个小隔间，每个凸槽处都有肩膀高的半开放式围墙拦着。围墙表面青黑，是未加修缮的石头质感，里面放了把低矮的木质长椅，看上去能坐两个人。
如果人在里面坐上去，头顶应该正好能隐在粗糙的围墙后。这个设计……宁墨再次想起二十一世纪初期农村的老式厕所：半遮不遮的水泥墙，永远闪烁的白炽灯，贯通每个位置的便池，被防窥膜遮住光亮的玻璃窗……
诗悦学院那扑面而来的潮湿与阴冷像鬼一样重新缠上来，令人恐惧。
不过武空岚下一句话就把宁墨从这种状态里拉了出来：“真有什么大问题，我把这里炸平便是，怎么，不信任我的能力？”
也对，比起这家伙，周围的一切立刻就显得正常多了。
想到诗悦学院最后出现的往外流黑水的黑色太阳，还有拿着苹果向他描绘世界本质的深渊之主，宁墨觉得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
他压下心中不断泛起的违和感，再次成为芸芸旅客中沉默的一员。
在导游絮絮叨叨的介绍声中，两人随便唠了两句，继续跟着大部队前进。
这里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大，走廊将凸槽连成了蜂窝般的迷宫，难辨方向，没有地图的引导，无人知道自己在走向哪里。
没一会，熙攘的人群渐渐走散。导游们的介绍声淡了下去，游客的喧闹也随之变得遥远，直至消泯于寂静。
走廊的尽头，有扇一人高的石门。
穆景铄从矮他半头的石门中探出头，挑起眉毛道：“这是给咱们干哪来了？”
人迹罕至的石窟中坐着一座一人半高的铜皮佛像，慈眉善目，嘴角上撇，佛身环绕在清灰的砖瓦间，像被谁小心放在了这里一样。
它的面前摆着几块用来跪拜的蒲团，颜色被时光侵蚀，原本的鲜艳变得黯淡无光。
“各位施主，经过石门的选择，欢迎你们来到石窟‘归隐’。”
石门旁的主持双手合十，向众人行礼，并递上几柱香，提醒道：“若有心愿想要诉诸，在香炉中点香供奉即可。”
六个人站在原地，跟电线杆似的，没一个有要跪拜的意思。
主持安静地等在旁边，没有催促，亦没有表情，像个无感情的机器人，充分尊重旅客的意见。
“小岚，不去拜拜？”
见没人动，穆景铄又不安分了，好奇地凑过来调侃。
天地尚要让他五分，跪佛像？笑话。
武空岚这会是真嫌他话多了：“你怎么不去？”
“我不信啊，拜这破铜烂铁干嘛？”
穆景铄往台阶上一坐，吊儿郎当的，这话一出，连人机主持的表情都变了变，露出了不赞同的情绪。
好在，没等武空岚再答话，很快又陆续有人到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新来的这群人也是普通的游客，不过年纪稍大，像是组织出来旅行的老年旅行团。其中一名头发灰白的老妇人显然听到了穆景铄的话，语重心长劝道：“小伙子，佛祖前要有敬畏之心啊，只要你虔诚跪拜，这地方很灵的。”
指望穆景铄说点动听话简直是天方夜谭，武空岚耷下眼尾，主动和气与老人说：“不用了阿姨，我们几个都是从小受无神论思想影响的人，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参观，谢谢您的挂心了。”
老妇人还不死心：“唉，小伙子，你们这样是得不到佛祖青睐的。即使不信，也应在此焚香祈祷，瞻仰佛祖法相，去晦来运。”
武空岚不为所动，依旧是客气地婉拒了她的好意。见武空岚态度坚决，老妇人没再多说什么，只虔诚地跪在佛前，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所求为何才能认真至此。
武空岚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萦绕在她身边，可借右眼观察后，面前景象依旧无异常。
连续出现两次错觉，可能性大吗？
老旧的蒲团上，泛着金属光泽的铜佛慈眉善目，垂眸温柔注视她。身边四四方方的围墙像个幽深的井口，遮蔽阳光，投下不详的阴影，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
究竟是哪里……
一株迎春花从墙里探出，模糊了铜皮铁骨的冰冷，仿佛这里的佛真的有灵性般，怜悯众生，普度万物。
光与影交错，把妇人昂贵的黑色皮包一分为二，武空岚的瞳孔也随之微微放大。
——她包上的挂坠是十字架。
“叮铃铃铃铃！——”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而剧烈的铃铛声陡然炸响，炸得所有人头皮一麻！
这摇铃的激烈程度堪比军训时催命的起床铃，包括主持在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穆景铄皱皱眉，不满地站了起来，问主持道：“怎么回事？”
“快……快！”
原本面瘫像机器人的主持脸色逐渐由震惊转为惊恐，身体颤抖片刻，手里搓捻的佛珠掉了一地。
铃声渐强，他根本顾不上珠子，直接上手去拽离他最近的殷尹：
“快躲起来！在铃声停止前躲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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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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