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追问：“具体的方式呢？想要推进梦境，我们肯定要想办法下去。”
同行一段，武空岚感受到科林态度的变化，不免有些疑惑他不在时凌烨和科林之间发生了什么。
对他的请求，武空岚干脆地应下了这活，然后，毫不犹豫地推了一把科林。
“卧槽！”
科林被猝不及防地一推，一声国粹脱口而出，直接从悬崖上跌了下去。于此同时，武空岚阻断了凌烨准备画符的动作，一搂凌烨的腰，紧跟着跳下悬崖。
感受到背部与武空岚胸腔紧贴的温热感，凌烨呆立片刻，腰腹一僵，似乎是有点不适应。
真有意思。
风声在耳边呼啸，仔细感受着从手上传来的别样的手感，武空岚默默在心里嘀咕。
从见到的第一面他就对凌烨很好奇，谪仙般的面容，威力恐怖的驭符能力，博古通今的学识，刹那生灭的剑法，不论哪项拿出来都是普通人穷极一生难以达到的高度。
这人的身世更是个迷团，武空岚在官网上搜索过他的名字，只能查到所属组织和一堆学位成就与解决的污染区域，然而有关他个人的身世倒是一点没提。
问及夏瑾这个问题时，夏瑾也同样表示自己不清楚，只说了她父母亲人去世时，旁系觊觎夏家财富与权势，是先生带着夏家信物和泪柳及时出现，打压了那些旁系，还权于她。
“我不清楚先生那些力量从哪来，更不清楚他和我家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夏瑾面色严肃，认真道：“但是我知道他对我没有恶意。”
“还有……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之前我和宁墨就猜测先生的符箓可能会对他自己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这次你和先生共事，尽量别让他使用符咒。”
符咒……看上去确实不像什么好东西。
想着想着，他手臂的力量不自觉加大了点。
快落地时，武空岚干脆利落地展开了空想域，几人的坠落速度骤减，最后稳稳地站在了波动的水面上。
落地的一瞬，凌烨不自在地动了动。此时他也终于意识到之前察觉出的不对劲在哪——武空岚的力量又增强了。
是什么原因？
水光粼粼，科林在水面跑了两步，发现自己和波动的水流间好像有一层薄膜，一时倍感新奇。他顾不得追究武空岚让他措手不及的一推，不觉间对这人的空间异能更加新鲜。
他刚想继续追问武空岚的异能到底能干什么，却看见武空岚仍揽着凌烨，似乎忘了放开，直到怀里的人无奈地用手肘轻顶了一下他的胸，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科林将要出口的话噎在了喉咙里，翻了个白眼，转身朝村子里走去。
村子里倒是意外的整洁，水泥马路，健身器材一应俱全，村人也穿着整洁，脸上挂着朴实憨厚的笑容，看上去与华国如今普通的乡村无二，再正常不过。
一名大娘在门口已等候多时，看他们过来，立刻高兴地迎了上来。开口就是一股浓重的口音：“诶哟各位老师可算是来嘞，俺可搁这儿等老久了，走走走俺领嫩住土屋嘁。”
科林被她说的一懵，用眼神询问两人她说的哪国语言。
“带点方言的华语，看来这里给我们安排的身份是来乡村教学的老师。”
武空岚简短地对科林解释道，同时笑意盈盈地接上了大娘的话：“您辛苦了，劳驾您带我们过去。”
大娘见几人长的标致，笑容更加灿烂，她拉着最好说话的武空岚东拉西扯，从教书学校的老师学生，扯到村子里哪个姑娘最漂亮并且还没出嫁。武空岚也热情地应和着，时不时几句好话，哄得大娘心花怒放，到最后甚至别说村子的情况，连隔壁王二婶子家的鸡昨天下了几个蛋都快被他打听清楚了。
身后科林目瞪口呆，两人根本插不上话，只能乖乖地当了一路背景板。
武空岚的插科打诨给两人留出了仔细观察周围的机会。这个村子整洁干净，路过的村民们或是埋头干活，或在门口闲聊，看到路过的大娘还会和他们打声招呼，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唯有一点不一样，这里的人们似乎很擅长用“水”。
条条水渠遍布村中每个地方，大小路旁，田野沟壑间，房屋旁，甚至是供儿童娱乐的滑梯都建在水中。水渠俨然，却远超正常村落的供水量，有些反常。
到了宿舍，武空岚已经和大娘混熟了。待他们找到了对应的宿舍，大娘才依依不舍地向武空岚告别：“大娘我就住村东边那儿门口种黄瓜那家嗷，有事儿记得找！”
武空岚绅士地送走了这位有些话唠的大娘，和两位同伴一起进了屋子。
屋子在一楼，有一室一厅，墙壁上是统一的灰扑扑的水泥，有的地方还有些开裂。
宿舍内里是很普通的农村常见的摆设，低矮的木质沙发围绕着廉价的玻璃茶几摆放，座上随意地铺着两个陈旧的棉垫。老旧的方形电视摆放在客厅前方，纷杂的导线从它身后接出，延伸到地底后不知去向。
里屋则摆着一张双人床，床头柜上放一盏积灰的台灯，床的对面有个大衣柜，用以让他们挂衣服。这些就是宿舍的全部了，很遗憾，这里并没有独立卫浴，起夜还需要他们自己出门进行。
粗略地观察完房间后，武空岚没管科林欲言又止的表情，随意地往门边一靠，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
从刚刚和大娘的对话里，他们了解到这个村子在深山老林里，本应该与世隔绝，但很幸运地受国家政策影响成为了扶贫的重要地区之一，现在已经是家家户户温饱不愁、土路翻新、男孩女孩同样有学上的程度了。
是很典型的二十年代初的村子，而他们作为小学老师，即将来到这里教书。
村子里同样有不少令人烦恼的事情，比如说王二婶家儿子新带回来的媳妇嫌他家穷直接跑了啊，比如说看见老赵家的婆娘前几天跟老高厮混啊，比如说外边来的那村长前几天吃鱼的时候不小心噎死了啊，比如说最近有不少小孩在河边走丢啊等等。
最让村民们人心惶惶的就是这最后一件事了，孩子可是这每家每户的根，失去孩子的父母，只能哭天喊地，怨天地不公，没失去的也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家孩子哪天也被拐了去。
好在副村长还算靠谱，又是加强安保的又是向上级汇报的，很快找出并赶走了吃人的怪物，总算是给村民了一个交代。
对此，武空岚当时和大娘客套了几句，同时叮嘱她走夜路什么的多小心。至于到底情况如何，三人心中各有盘算。
科林有些嫌弃地避开了沙发上老旧泛黄的坐垫，转而坐到了茶几上，第一时间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些巨大的鱼类，猜测道：“那些鱼把小孩叼走了？”
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凭这个村子里对水的用量，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刚才攻击他们的大鱼潜入水底叼走了孩子们。
凌烨若有所思地踱步到电视机旁，拿起了上面的一个小摆件。
这摆件也是鱼的形状，它通体青绿，尾巴怪异地扭着，双眼圆睁，显得不太聪明，却做工精致，纤尘不染，一看就是被仔细擦拭过的。
“我们来时，水流几乎环绕所有生活场景，比如田地、房屋，在孩童出没的地方尤其明显，比如小卖部、卫生所，还有直接浸泡在水中的游乐设施，鱼这种生物，可能在村民眼中能起到守护的作用。”凌烨轻轻抚摸着摆件说道，“但是唯独有一个地方……”
“学校。”武空岚接得很笃定。
他们来时从学校大门进入，学校不大，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操场、教学楼、食堂、厕所等等一览无遗，皆与现世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但在这个村子里，没有差别就是最大的差别。
线索太少，猜不出原因，武空岚索性换了个角度思考。他看向科林，问道：“从刚才大娘的那些话里，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科林一愣，对他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武空岚又看向凌烨，问他：“先生觉得呢？”
凌烨沉吟片刻，不确定道：“她给我的感觉有点像游戏中的NPC，没有缘由，公式化的为我们引路，并进行背景介绍。”
“NPC，嗯……确实。”
或许是在梦中的缘故，或许是其它原因，武空岚在刚才大娘的身上，没有感觉到任何“情绪”的存在。
见商量不出什么结果，几人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准备去食堂转转。
到了地方，食堂里已有不少人在等了。
这里一共十人，长相穿着各异，国籍也是乱七八糟，一看就是外来的入界者。看到新到来的三人，他们并不意外，其中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见到他们后，殷勤起身，帮他们拉来了几把椅子摆在圆形的餐桌旁，有些羞赧地招呼他们过来。
圆桌最里面，坐着名黑帽子黑风衣的男人，低垂的帽沿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一手拿着手杖，轻轻地搭在交叉的双腿上，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近乎恐怖，整个人看上去强大至极，十分不近人情。
“怎么来的这么晚？”
冰冷肃穆的声音从他口中响起，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上位者之感，可惜在场的大多数人听不懂他说的语言。
之前帮他们拉凳子的小姑娘见武空岚和凌烨的长相是华人，便不太好意思地向他们解释：“这位先生实力很强，但是我们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们别介意……”
“黑骑士。”科林没搭理她，果断点出了黑帽子的身份。
他镇定自若地走上前去，用标准流利的德语嘲笑起自己的同事。
“看你们坐在这儿这么久，不会因为语言不通连基本的交流都没有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名鼎鼎的黑骑士居然会因为语言障碍卡壳，我都和你们说了出门前记得带个翻译，哈哈哈哈哈哈……”
科林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被他称为黑骑士的人没出声，倒是他身边的人先坐不住了，同样一身黑的女人狠狠拍桌站起，用粗哑的声音怒斥道：“别太过分了方块四！你以为为什么没人愿意和你组队。”
“你找死。”科林原本嘲讽的脸色骤冷，手旁碗筷一颤，银色的金属光泽转瞬间包裹住筷子，眼看就要与自己的好同事们大打出手。
“看来各位的同事关系不是很好啊……”武空岚在一旁无奈地说了一句，用同样标准的德语一脚插进了两方的剑拔弩张中。
这回，被打断双方的视线全转移到他身上来了，武空岚礼貌地笑了笑，揶揄道：“对不起，几位的对话让我想起之前去坎德列留学时与不少朋友共事的那些日子，只是有感而发，你们继续。”
他这一打岔，两边再怎么不甘心也不可能吵下去了，任务当前，这种内斗消耗自己人力量的事再继续下去只会让他人看笑话。
科林瞪了女人一眼，默默走回了武空岚身边。
之前帮他们搬椅子的姑娘终于找到了说话的空隙，连忙向他们介绍自己身边的人：“你们好，我叫袁柔语，这边是我的同伴三葬大师、轻洪先生和梦惊堂先生，除了梦惊堂先生之外，我们几个都是修士。几位呃…看上去也是从华国来的？”
“哦对，忘了告诉你们，其实入梦时大家都准备了电子翻译器。但是入梦之后，除了一些特殊的物品，其它都无法被带进来，而这位黑色的先生……又凑巧不会中文和英语，所以我们才在交流上遇到了一些阻碍。”
凌烨微不可查地向被称为梦惊堂的男人一点头，随后抬手在空中一挥，奇特的字符出现在空中，为此处空间增加了一条新的规则。
做完这些，凌烨回应她道：“幸会几位，我叫凌烨，这边是我的徒弟张岚，那边粉色头发的是我们的队友科林。”
“好厉害！”
“crazy！”
两声惊讶的叫声同时响起，一个来自袁柔语，另一个声音则来自于离他们较远的国外小姑娘。
身材火辣的女人一甩她粉蓝紫三色交织的头发，将一米出头的小姑娘捞了回去，眼底透出了些对凌烨欣赏——在凌烨画过那串符号后，场的几人居然能无视语言障碍，轻松地听懂他人话语。
她和身边的男性，正是武空岚在火车上遇到的杀马特组合，只是那小姑娘身材太过娇小，被沙发挡了个干净，这才没被看到。
女人将小姑娘放到自己腿上，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而笑。她一撩长发，不紧不慢地介绍起自己：“梅拉赫斯克生物教会，凯瑟琳。”
她的声音与杀马特的形象一点也不符合，反而显得成熟优雅。旁边小姑娘也兴奋地插嘴：“我叫芙罗拉！也是生物教会的。”
旁边如山丘般的健壮脏辫男人并未说话，只是沉默地点头附和，凯瑟琳见此，及时在一旁向众人解释：“他并不太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实姓名，见谅。”
“原来是梅拉赫斯克生物教会的高人们，早就听闻你们虽是非官方组织，却常有救死扶伤，接济穷人的美名，久仰大名。”
梦惊堂多情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一颗泪痣点缀，细发微卷，睫毛纤长而浓密，将双眼轮廓勾勒的极为清晰，更显得他美艳张扬，祸国殃民之貌，也不过如此。
在几人看来，他的相貌恣意而高调，与凌烨的温润如玉完全是两种风格，却同样让人挪不开眼。这么一发话，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集中在他那张昳丽的脸上了。
“不过……”
他磁性婉转的声音一变，将话题转向了另一边：“我想几位“扑克书”的成员，是不是也应该介绍一下自己呢？”
黑衣人沉默的坐着，并未发话。他旁边的两名同伴同样一身黑衣，刚刚和科林吵过架的女人穿着漆黑的晚礼服，头戴夸张的女士帽，帽沿上长长的黑纱垂下，直接遮住了她的整个面庞。另一个人则更过分，宽大的黑帽子似乎根本不想让他和外界交流，长条黑布垂至地面，直接将他与所有事物隔绝，连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看不出来。
科林不耐道：“黑梅花的怪胎罢了，三个人总共露一张嘴，你指望他们说些什么？有这时间不如去看看周围。”
梦惊堂莞尔，不再追问，敲了敲桌子，用懒散好听的声音引导着所有人的思绪。
“几位外国友人或许对华国的乡下村落并不了解，不如就由我来起头聊聊这个村子吧。”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这村子临瀑布而建，处于山腰处，如果没有合适的交通路线，很可能会与外界封闭，即使发生一些事，也难以被外界察觉。”
“哦哦我知道！”芙罗拉积极发言道：“我在恐怖片里看过，山村老尸、笔仙、河神、纸人，还有最酷的僵尸！”
梦惊堂浅笑着点了点头，“说得没错，但从事实来看，这里明显与外界联系不浅，所以想要找到破梦的方法，我们不得不换个角度去揣度。比如，这里随处可见的水流。”
“以这个村子的用水量来看，我猜测村人和水鱼这两种意象关系匪浅。所以，我们用了些小手段进行了探查。”
熟悉的鱼形摆件被他放在桌子上，梦惊堂轻轻一推，它便轻盈而准确地滑到了桌子正中间，让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随手将眼旁的碎发别到耳后，认真道：“这个摆件，不仅出现在了我们的宿舍中，这里的每家每户都会摆上一两个。各位对它有什么印象或见解吗？”
“青色的鱼？华国有什么相关传说吗？”
“和鱼相关的传说太多了，得鱼忘筌、鱼目混珠、沉鱼落雁、池鱼之殃……”
“我觉得咱们应该先搞清楚这鱼在村民心中到底是好是坏，再找找有没有相关记载……”
……
武空岚坐在凌烨身旁，此时已经神游有一阵了，青绿色的鱼尾映在他那双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桃花眼中，给他的表情平添几分凝重。
“你觉得呢，凌先生？”
这段时间内，几人已经交换了几轮情报和猜测，连黑梅花都提供了关于孩童失踪的重要线索，凌烨和武空岚却始终一言不发。
梦惊堂微微笑着，自然而然地将话题抛了过来。
凌烨微微侧身，看似是面向了梦惊堂，实则挡住了部分武空岚的目光，武空岚一怔，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青年面上淡淡，波澜不惊地抛出了个重磅炸弹：“我对这鱼，好像有些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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