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S市市中心，一名青年急匆匆地跑向医院门口。
这个时间点已经算是后半夜，即使在S市这样繁华的城市，路上也几乎没什么车，只剩寂寥。
长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没有打车的心思，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直接跑到了医院门口。然而真到了此时，他踏入医院的脚却有些犹豫。
“老爷子，为什么这个时候着急找我……明明之前……”
武空岚轻吐一口气，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露出了一双乌黑的眼睛。
他生着一副好相貌，脸上棱角分明，一双桃花眼冲散了身上隐约带有的疏离，笑起来让人移不开视线，如沐春风。
现在，这双眼中却盈满担忧。
他拉了拉被风吹皱的衣角，轻敲两下门卫的玻璃，熟稔地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踏过一尘不染的消毒水味瓷砖，轻车熟路走进了医院大门。
昏暗的电梯光在遥远的走廊尽头闪烁，经过空无一人的接待室后，武空岚按下了上升的按键。
电梯缓缓上升，他努力平复着自己因疾速奔跑而变得急促的呼吸，盯着变化的数字，出神地回忆起刚才电话中的声音——那是一个公事公办的女声，不知为何，其中混杂了一些信号不佳时才会出现的杂音。
她说：老人状态不太好，有些事想找他聊聊。
父母早逝，老爷子一手将懵懂无知的少年带大，相依为命，时至今日，老爷子早已成了武空岚唯一的亲人，他不可能放任不管。但老爷子自生病住院起，只在放假或学业不忙时找他，从不让他在平时上课的时候去医院，更别说熬夜来探望。
今天这个点实在奇怪。并且，护士为何要专门强调12点前务必赶来？
是……老爷子的要求吗？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了目标楼层。
武空岚心中有事，不好的猜测一轮接一轮浮上心头，因此没注意到出电梯时里面的灯光眨眼般闪烁了一下，数字模糊成了看不清的形状。
他来到306病房门口，停顿良久，轻轻敲击了两下病房门，踏入了屋内。
病床上一位老人直着身子凝视着窗外，好像在专注地看着什么，他皮肤松垮着，虽然消瘦，但那股矍铄的精神气不散，看上去并无大碍。
武空岚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发现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被雾掩盖的夜空。
“老爷子。”
他低声叫了一声，放缓步子来到了老人床前。
“怎么，猜到我想叫你来干嘛了？”老人语气如常，抬手准备拉上窗帘，却因为手上还插着针管而停住。
武空岚注意到了他远超平日的精神头，沉默片刻，替他拉上窗帘道：“没，你说。”
老人慈祥地笑了，笃定地对他说：“怎么会没猜到呢？你可不像进门会犹豫的人。”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心上，早时的担心骤然被坐实，武空岚手指一僵，蓦地红了眼眶。
正如老人所说，他早就猜到了。
老人的身体并不像现在展现出来的那么乐观，他患有严重的肺病，常常因咳嗽之类的原因而夜不能寐，这也是武空岚坚持在忙碌的读研时期仍努力抽出时间来看他的原因。
他明白之前老爷子不让他来看，是担心他的学业会受影响。所以……现在老爷子急匆匆地把他叫来，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如果他再不来的话，就见不到亲人的最后一面了。
他本以为……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能再长一些。
老人看着他的反应，叹了口气，看向武空岚，这是他峥嵘一生留下的骄傲，也是他在世上最后的牵挂。
“难过什么，我都没难过呢。老头子我这辈子，探过龙潭虎穴，趟过刀山火海，到这最后啊，却连自家人都看不住，只剩下……你。”
“今天往后，我终于能好好歇会，和这辈子说再见了。”
“你呢，也不用跟我搁这哭哭啼啼，好好学习，也别太累着自己，以后用我给你留的那些钱买栋房子，娶个媳妇，顺顺利利地过完这一生，也就不亏我把你拉扯这么大。”
青年人并不发话，只低着头沉默地听着。
“空岚，听到了没？”
武空岚每个字都听的一清二楚。他弯下腰，紧紧地握住了老人的手，一刻也不愿放开。
毕竟，这是他所知道的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还有，别脑子抽了去找你那早见不到人的父母，也别瞎有那好奇心去探索别人口中的‘另一个世界’。不用你操心，葬礼我自有安排，你就好好学习就行，懂没懂？”
武空岚不答，只是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好。”
老人笑了笑，把手抽了出来，轻轻拍了拍武空岚的头。他一生所有的温柔，好像都凝聚在了这个动作间。
“帮我去401拿点东西。”老人道，“我之前正好有点事情要办，既然你来了，就替我去看看效果吧。”
武空岚点了点头，拿着老人给他的钥匙，沉默地离开了病房。
关门一瞬，他好像又听见了老人的叹息声。
冷白色的病房门在他身后闭合，隔开了他的牵挂。
病房门外，回想着老人的话，他不着痕迹地攥紧了手中的钥匙。
可惜，自己完成不了老人的期许了。
因为“另一个世界”，自己早已接触多年。
……
世界并非只有一面，这是武空岚从小就知道的。
光照物体留下投影，秩序背后充斥混乱，不明其形的物体其实到处都在，但总会被一无所知的人们忽略。
但不是所有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记忆中，父母逝去后，曾有无数人拜访过老爷子，善意的，考究的，质疑的，同情的……老爷子对他们只有一种称呼：曾经的战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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