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磊慌里慌张地说:“谢兄弟,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回枉死城啊?”
谢安阳笑说:“睡不着,这不找你喝酒来了?”
“你自己喝吧,我要睡了。”洪磊语气相当冷硬,底气却不足。
谢安阳没跟他计较,手下还用了点力。
洪磊没想到他力道会这么大,生生被按弯了腰,肩膀一阵酸疼麻木,他难以招架地说:“谢兄弟,我什么也没看见,你放过我吧,白天是我对不住你,实在不行你揍我一……”
“对不起啊洪哥,白天给你添麻烦了,”谢安阳打断他的话音,还温声提醒:“走快一些,我温好了酒,过会儿该凉了。”
“老子去你妈的!”洪磊干脆破罐子破摔,孤注一掷挣扎了几下,哪知对方力气大得离谱,他拼尽全力也没能挣脱。
“救……”他张口就想大喊一声,以引周围人的注意,谢安阳的力道却突然无端加深,他难以忍受地惨叫一声,竟听到了骨头的“咔嚓”声响。
谢安阳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依旧禁锢着他的肩膀,还森森地道了一句:“安静点,要是吵到别人,肩膀废了没关系,你这身骨肉碾成烂泥就可悲了。”
洪磊吓得不敢吱声了,“你想怎么样?”
谢安阳拖着他往忘川河畔而去。
洪磊格外抗拒,奈何两腿发软得厉害,他强忍着肩膀的痛楚,讨好地劝说:“谢兄弟,河畔附近有窥镜,我要是死了,忘川府的人肯定会查到你,我听说在地府作恶会受到神罚,你没必要‘伤敌一千自损百八’的对吧?”
这话倒是提醒了谢安阳,他咂摸了一下话语,颇有些苦恼地说:“对噢,有窥镜,多谢提醒。”
“啊?”洪磊惊慌失措地哀求出声,一句话音量都抖了三抖:“谢兄弟,求你了,我什么也没看见,你放过我,我再也不会欺负你的人了啊——”
他的话音断了,因为下一瞬,谢安阳放在他肩膀的手突然无端摸索到了他后脑勺的位置。
他呼吸一滞,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对方拖到忘川河畔,距离忘川河也就一尺见宽,腿已经失去知觉了,他又哭又喊:“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啊谢安阳!?”
谢安阳没理会他的惊恐,偏头环顾着四周,好一会才看到远处的红色荧光里簇拥着一只悬浮的眼球。
洪磊惊惧之下,突然听见他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忘川水能不能溶窥镜。”
洪磊脑海一片空白: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谢安阳依旧托着他的后脑勺,在他满目惊恐的目光下,稍微使了点力,就将他的头按了下去。
“啊——”紧接着,空气里弥漫出一股难闻的尿腥味,洪磊吓得大喊大叫出来——他的脸距离忘川河面不足两寸。
洪磊脖子上有枚桃核坠,因为动作太大,直接滑下来掉进了忘川水中,他看不到什么情况,只感觉脖颈处空荡荡的,估摸着是绳子被溶断了。
洪磊还有挣扎的念头,就发现身体彻底动不了了,双腿早已瘫软,无尽的恐惧加身,他竟不由自主地放声哀嚎出来,话都说不利索了,“谢……安,阳,我去去你妈的呜呜……”
谢安阳叹息一声,无奈地抱怨:“你方才还说会当作没看到,怎么转眼就骂上我了?”
洪磊见事态有所缓和,慌忙组织话语保证:“你放过我,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求求你了,谢兄弟……不,谢大哥!谢祖宗!!爹!!!”
谢安阳嫌弃地“啧”了一声,说:“我放过你,你不会转头就把我卖了吧?毕竟你这么干过。”
洪磊头摇得像拨浪鼓,欲哭无泪,“不会不会!我发誓!!”
“不对呀,”谢安阳腾出左手从衣兜里掏出手串把玩,还满不在乎地说:“你尽管去告状呗,正好让我猜猜看,刘钦他们是会信你,还是会信上任老城主的私生子?”
洪磊这就懵了,其实他并没有见过手串,更不知道是谁的,但不难听出谢安阳的意思——这玩意可能是上任老城主的??
难怪上次刘钦没责怪谢安阳,二话不说惩戒了自己,谢安阳作为罪魁祸首却一点事情没有。
洪磊战战兢兢没敢再接话,想要放声嘶喊引人过来,招来的人也未必能拿谢安阳怎么样,而况现在是深夜,附近巡逻的差使差不多散了。
也就是说,现在没人能帮他。
“我错了谢大哥,你到底想要我怎样,我一定照做,绝不透露半个字,我发誓!”洪磊口上赌咒发誓,心里想的却是,只要能撑到明天,找到差使就有救了,先把现在的难关度过了再说。
谢安阳半信半疑地放了手,洪磊当即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双腿都在发抖。
谢安阳摊开掌心看了一眼,其实什么也没沾到,但就是很嫌弃,便将手伸进忘川河中清洗。
洪磊可能是没想到他不惧怕忘川水,呼吸都凝滞了。
最后谢安阳洗完手,还对他说:“别乱说哦,否则我会把你沉入忘川底下,全尸都留不下来!”
洪磊连连点头,“不会不会,我打死也不会说半个字!”
谢安阳自然不信他,要不是有问心契在身,早把他掀进去了。于是他轻笑一声,温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乖。”
洪磊惊慌失措地应着声,连滚带爬进了花丛中。
等人走远了,他来到窥镜之下,抬眼看窥镜摇头晃脑似的左右晃动,余光里透进几分人稀罕至的苍凉。
他伸出手,正准备拿下窥镜,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慌忙间收回手,看见了一名白衣女子。
女子一袭白裙,她赤脚踩在泥面上,小心翼翼地靠近忘川,轻盈而又灵动,无意中瞥见谢安阳,顿时像只受惊的小鹿,吓得止住了脚步。
她可能是没想到会有人在,局促不安地瞄谢安阳一眼,仿佛是认出了熟人,她面上又是一喜,轻唤:“谢公子?”
谢安阳伸到半空的手默默地拐回来,他顺势挠挠后脑勺,尴尬地接了话:“何姑娘,当心啊!”
何琬纳闷地看了看河畔,适当隔了一定距离,面容满是喜悦,话音也格外轻灵:“我现在不怕啦。”
谢安阳放下手,留意到何琬发间多了根银簪,看神色也不似往日郁郁的模样,便故作好奇地问:“何姑娘,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何琬席地坐到了河畔,双手托着脸颊,一脸雀跃地回答:“我找到了我的兄长!”
谢安阳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彼岸花田无边无际,仿佛走不到尽头,这些人又不时疯疯癫癫的,历经千百年才找到亲人很正常。
谢安阳瞥了一眼窥镜,很不甘心地走开了。他来到何琬旁边,远眺着天际,河畔的尽头掩藏在层层迷雾间,都看不见来去的船只。
白日天边总是挂着一轮夕阳,是那种昏黄的光,到了夜里就是雾蒙蒙一片,层层叠叠地包裹着红色荧芒的花海。
何琬忽然喃喃自语起来:“兄长在这里,我定能找到我相公的。”
谢安阳犹豫了一会,忍不住问:“若是找不到怎么办?”
这个问题把何琬为难住了,只见她面色窘迫起来,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谢安阳就说:“你没想过去轮回吗?”
何琬仔细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我还是想找到他,这是我的执念,我不能忘。”
谢安阳就不好说什么,跟这姑娘也没那么多共同话题,一时间气氛就有些尴尬。
也是这时候,身后突然响起“咚”的一声,似乎有个东西掉到了地上,还飞快地滚动起来,伴随着“咕咚”一声,有东西掉入了水中,附近也响起一个老人的呻吟声:“哎哟!”
谢安阳听到声音不太对劲,第一反应是看向“咕咚”声的源头——很好,是颗发黑的窥镜,周身布满了血沫,在黑乎乎的气泡中浮浮沉沉,又缓慢地化为乌有。
谢安阳眼睁睁地看着窥镜消失殆尽,猛然间转过身去,却看见茴香豆依旧扶着腰呻吟,顿时有点懵了,“你怎么来了?”
茴香豆尴尬地笑笑,“路过。”
那颗窥镜就这样没了??虽然于谢安阳来说是好事,可茴香豆这就算是惹事了,被地府的人发现他肯定完了。
何琬歪头看看他俩,可能是觉得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有些尴尬,便直起身远离了河畔,“谢公子,我先回去了?”
谢安阳一门心思想知道这老头想干什么,就没有多心,摆摆手让何琬离去,“去吧。”
等何琬走远了,茴香豆又用手撑着淤泥,一步步爬到了河畔,谢安阳问:“上次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
“你这不是没事吗?”茴香豆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坐正了。
谢安阳有些无语,试探地问:“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我说没看到,你会信我吗?”
“不会。”
茴香豆怒极反笑:“小兔崽子。”
谢安阳坐到他旁边,目及远处,还假装若无其事地问:“窥……方才是怎么回事?”
茴香豆含糊其辞地说:“好奇,碰了一下,谁知道竟然就掉了,怎么,你知道那是什么?”
谢安阳噎了一下,“不知道。”
茴香豆但笑不语。
“你为何不怕忘川水?”
茴香豆却突然神情严肃地反问:“阳儿,你真的觉得忘川水什么都能溶吗?”
经这一提醒,谢安阳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目前除了常宇的鱼线,还有船,它们有彼岸花神力附着,所以不会受忘川水影响,这怎么了?”
为验证心中所想,他突然摸到衣兜里有颗糖,就摸出来丢进忘川河中——依旧是熟悉的碳化现象。
谢安阳兀自猜测:“我猜这玩意可能溶不了玻璃。”
茴香豆问:“你说的是琉璃吗?”
谢安阳皱眉一皱:“这是古代的叫法,你难道不知道玻璃?”
“老夫见识短浅,没见过。”
“……”
茴香豆就说:“试试吧。”
谢安阳觉得他缺心眼,“哪来的玻璃让我试……”
他说着自己先愣了一下。
这玩意说不定刘钦有,他记得刘钦房间里有酒。
谢安阳默默看向茴香豆,想从他细微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却不想茴香豆依旧笑着,看不出任何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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