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她指着我骂道,又吩咐左右道:“快将这个诅咒太后的贱人抓起来。”
“放肆!”我横了众人一眼,又冷冷地道:“皇后说我诅咒太后,也要拿的出证据才行。”
“抓住了你,就不怕找不到证据!”
她厉声对禁卫道:“还愣着做什么?耽误了皇太后的病情,你们一个个都得提头来见!”
“谁敢!”我再次大声呵斥,将人偶高高举起,说道:“尔等是奉命来捉拿诅咒太后之人,可大家都看清楚了,这人偶上诅咒的到底是何人?”
看清楚了人偶上的名字,左右皆面面相觑起来,不敢再轻举妄动。
“别听她在这里妖言惑众!”皇后又道:“皇太后病重,确实是宫里有人行巫蛊之术诅咒太后,既然在温室殿发现了巫蛊,那此事肯定与她脱不了干系,把她抓起来严刑拷问一番,一定可以找到诅咒太后的人。”
正待众人左右为难,模棱两可之际,东儿领着郎中令石建及一干护卫过来,一众人等迅速将温室殿围的水泄不通。
我见状忙迎了上去,将人偶递给石建,故作惊恐道:“请郎中令看看,宫里有人行巫蛊之术!”
年逾花甲的石建,行事极是谨慎,先是分别朝皇后和我行了礼,再去接人偶,面上亦是大惊,作揖道:“敢问夫人,这人偶是在何处发现的?”
我指了指寝殿道:“是在寝殿的花瓶里。”
“石建你来的正好!”皇后亦过来道:“宫里有人行巫蛊之术诅咒太后,这人偶便是我在温室殿搜到的,能在此处发现人偶,诅咒太后之人一定与这个贱人脱不了干系!”
我不再做任何辩解。既已请来了郎中令,我不再再担心皇后会硬来,有证物在,再与她争辩只能是多费口舌。
郎中令始终不曾抬眼看我们,面上的惊异之色一晃而过,又呈现出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转身对皇后作揖道:“请皇后稍安勿躁,巫蛊之术非同小可,还需请陛下定夺。”
又回头对我道:“既是在此处发现的人偶,还请夫人在此等候,臣立刻着人去请示陛下。”
“有劳诸君了!”我微微一福,也不看皇后,转身便扶着东儿进了寝殿。
温室殿很快就被郎中令控制,皇后也奈何不得我,带着自己的人回了椒房殿。
刘彻赶回温室殿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一路狂奔而来,在门口见了我,满脸的担忧瞬间变成喜悦,也不顾众人在场,一把将我抱进怀里,庆幸道:“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从上林苑到未央宫,距离并不算近,他能这么快赶回来远在我的意料之外,见他这般,早就酝酿好的情绪,瞬间迸发,喑哑着嗓音道:“我没有诅咒皇太后,是皇后,她诬陷我……”
他轻抚我的后背,安慰道:“我知道了,有我在,没事!”
我继续补充道:“她还诅咒我,诅咒咱们这辈子都不能生出儿子……”
他身体一怔,我这话说的毫无章法,却是句句属实,每一个字都深深刺进他心里,无子向来是他的一块心病,如何还能忍受的了皇后这般恶毒的诅咒,他心中的憎恨和愤怒不言而喻。
在看到郎中令递过来的人偶后,这种愤怒更是达到顶点,他呵斥道:“宣侍御史张汤进宫,给朕彻查!”随即一把抓起人偶,带着郎中令出了门去。
跟着刘彻一起马不停蹄赶回来的还有卫青,见我安然无恙,他亦松了一口气,惊魂未定的道:“阿姐,你真的吓死我们了,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心有不忍,问道:“不是郎中令派人去请的陛下么?他没跟你们说是什么事么?怎么会把你们吓成这样?”
唤了宫人取了凉茶上来,他一连灌了好几杯,才说道:“我们本在狩猎,是去病告诉我们,说皇后要杀你,吓得我们赶紧往回跑,在半道上遇上了郎中令派过去的人,我们担心你出事,根本就没来得及问。”
我又取来一把扇子替他驱赶热气,疑惑道:“去病又是怎么知道?”
“是九儿,她在长乐宫提前得了消息,所以出宫去找了去病。”
卫青面露赞许之色,又接着道:“你还别说,去病可真是人小胆大,他得了消息,立刻就去上林苑找我们,那个时候我们正在围场狩猎,他居然敢闯围场去搬救兵!”
我知道去病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也没料到他敢闯野兽聚集的围场,心下免不了担心,急道:“他没伤着吧?”
卫青摆手道:“这倒没有,不过他就是单人匹马的,又什么兵器都不带,被野狼追着跑了大半个围场,没伤着他也是侥幸了。”
我心惊,又道:“你怎么没把他带过来?”
卫青面露无奈,摇头道:“本来跟我一起过来了,看见你没事,估计是怕你训他又跑了。不过去病今日做的对,你就别说他了。”
我道:“我不是要说他,我是担心,他的胆子太大了,这要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卫青宽慰道:“去病的性子是急躁了些,可他胆大,人又聪明,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一直把他们当孩子,没想到他们也长大了,还在紧要关头出份力,虽然凶险,可总算是虚惊一场,我心中既无奈又高兴。
不过两日的功夫,张汤就在椒房殿搜查到一座巫祠和一大堆符咒,在张汤的审问下,椒房殿的宫人内侍纷纷招供攀扯,宫里宫外一大批宫人命妇被牵连其中,有说温室殿的人偶是皇后指使人放的,还有人说皇后所建的巫祠是为了诅咒我的,包括之前的刺杀一事也一并扯了出来,更有甚者,将皇帝也一起牵扯进去了,说皇后建祠,是为了诅咒皇帝,欲行大逆不道之事。
张汤将查到的结果告知刘彻,刘彻异常平静,略作沉默后,只说了两个字——废后!
彼时,我正在殿中焚香,闻言后心下松了一口气。
张汤的雷霆手段让我颇感意外,但大逆不道无疑是把陈氏往死路逼,虽然这是她罪有应得,却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利用陈氏,让刘彻迁怒疏远窦太主和董偃,她到底是刘彻的发妻,我并不想让她死。
幸而刘彻有自己的决断,最终给她留了一条活路。
元伯奉诏去了须臾,回来后道:“皇后,哦不,是废后陈氏在椒房殿大闹,直呼自己冤枉,说巫祠和符咒只是为了与陛下重修旧好,做求子之用,没有做过什么大逆之事,不肯奉诏搬去冷宫。”
我闻言不禁看向在一旁看书的刘彻。
刘彻心有不悦:“这点事都不会办吗,还值得你来跟朕说?”
元伯低下头道:“陈氏说想见陛下一面。”
刘彻脸色沉了下去:“她还有脸见朕?”
元伯看了我一眼,擦了一把冷汗又道:“奴婢也劝过她,可她不听,在椒房殿一通乱砸,还欲引火**,还差点……差点一把火烧了椒房殿……”
刘彻将手上的书简砸在了案上,起身怒道:“她想死是吗?好,她要再闹,你就给她送杯鸩酒过去,称了她的心意,一了百了!”
我朝元伯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先下去,又到刘彻身边,拉他坐下:“陈氏或许真有冤屈,陛下何不见她一见?”
刘彻伸手碰了碰我的脸,说道:“从她诅咒你,陷害你开始,就没什么冤屈可言,朕不杀她已经是仁慈了,这辈子朕都不想再看见她!”
“陛下既然不喜欢,那打发出去就是了,眼不见心不烦,也不至于太难看”,我握着他的手,和言宽慰:“毕竟是夫妻,别再闹到生死相见的地步,让外人看笑话。”
他想了想,说道:“也好,她母亲不是送了座园子么,让她住到那儿去吧,就当朕这辈子从没娶过她!”
“那让东儿去传诏吧。”
“让东儿去?”
我道:“要是派陛下身边的人去,不管是谁,都代表着陛下,她肯定是要再闹的,可东儿是我身边的人,一来她可代表陛下传诏,二来她也代表我,陈氏一向自持高贵,又恨我入骨,自然不想在我面前失了身份,更不想看到我凌驾于她之上,让东儿去,陈氏定然不会再闹了!”
他点点我的鼻尖,微笑道:“那你来安排!”
我唤了东儿入殿,吩咐道:“你去椒房殿一趟,告诉皇后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与其留在未央宫自取欺辱,长门宫是她最好的去处!”
东儿看了刘彻一眼,又看着我,应声退下。
错博鎏金香炉中,有袅袅升起的青烟,烟雾弥漫飘渺,恍如梦幻。
刘彻从身后将我环住,下巴搁在我的肩上,看着我道:“她这样对你,我却没有杀了她,你怪不怪我?”
被他这样看着,我心头微微有些发麻,挣扎道:“杀她么?我从没想过,陛下做什么,怎么做都有陛下的理由,我相信陛下!”
他不肯松手,沉默了半晌后道:“是我不好,这些日子有所疏忽,才让她有机可乘!”
“陛下……爱过她么?”我试探性道。
他目光幽深而凝重,轻轻叹道:“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姑母和阿母的阴谋,我和她都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阴谋之下,何谈情爱?”
略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可是子夫,这场阴谋中我成了最终得益者,而她得到的只有一个金丝笼,我和她虽然没有夫妻情爱,可她终究还是朕的表姐,所以,纵然心里再恨,却还是没办法狠下心杀了她。”
忽然想起我初次听见金屋藏娇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无疑是羡慕她的,她有一个让世人羡慕的出身,有一个许她金屋,给她后位的丈夫,我一直以为她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却不曾想过,她也只是一个被困在金屋里可怜人。她一直骄傲地活在母亲给她编织的美梦里,所做的一切,虽然可恨至极,却也不过是在捍卫那原本应该属于她的金屋和后位。
又想起那日秋千架上灿烂的笑声,如果她没有一个贪得无厌的母亲,如果许她金屋的丈夫只是个普通人,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那么她应该可以有一个很幸福的人生吧!
我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脸道:“我明白的,所以柳郎,咱们俩这辈子都不要有猜疑和算计,永远都坦诚相待,不离不弃,好不好?”
他低头抵住我的额头,笑道:“好,这辈子我都不会和你分开!”说完,他便开始吻我。
我推开他,真诚道:“我还有一事想跟陛下说。”
“何事?”
“韩嫣的死,不是我告发的!”
他皱起来眉头:“真的?”
我低下头,不说话。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因为当初我答应了皇太后,为了让帝后重归于好,后宫和睦,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
他没有再说话,也不再追究个中细节,只是紧紧将我拥入怀中。
当年皇太后是想利用韩嫣的死,让刘彻冷落我,从而达到让帝后重修旧好、和睦宫闱的目的,虽然目的没有达到,可到底还是让刘彻对我存了芥蒂,而今日,皇后已废,我也没必要再承担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始终让这件事横亘在我和刘彻之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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