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关心的还是别的东西。
樱芜擦好了头发,重新拿起了手机,又翻看起了之前岚若给自己发的消息。
视线在手冢去德国治伤这条消息上久久停留。
半晌,樱芜往后靠到了椅背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玩着自己半干未干的发,金丝镀边眼镜的镜片下,紫眸闪烁着深色。
幸村君的病,手冢君的手臂。
还有上一次手冢君和迹部景吾打比赛的时候,木魅前辈说过的话。
立海网球部的气运金光、青学网球部的气运,以及那个青学的一年级正选越前龙马。
她又想到了自己窥伺到的天命所向。
樱芜轻轻阖上了双眼,如同洪流一样斑驳繁复的信息化作了一道道金光在她的脑海中一一划过,她整个人都进入了极致冷静的境界,漠然地站在信息的洪流中央,飞快地筛选着有用的信息。
命中注定、网球、气运。
樱芜倏忽睁开了眼镜,眸中乍泄出一分凌厉。
下一秒,她轻轻眨了眨眼。
像是只过了瞬息,她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平静的模样。
樱芜从桌子上的架子里取出一个玻璃杯,往里面倒了一杯水,然后慢条斯理地拿起了杯子,一口一口地啜饮起来。
她左手端着杯子,墨色的发有几缕散落到手背上,右手在沙发扶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发出富有节奏的声音。
这是她在思考的状态。
她本来以为自己进入这个世界是个意外。
可是她又遇到了宫野希晴,宫野希晴的某些行为都证明了其目的不纯,而这也证明她的存在可能不仅仅只是一个意外那么简单。
她和宫野希晴进来的时间点不同,两个人做出来的事情也不同,但是她们都会阴阳术。
巧的是,宫野希晴对“君明”这个姓氏很敏感。
可是她很肯定,宫野希晴此前绝对不认识她。
假设她和宫野希晴之间必然有联系,宫野希晴对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姓君明的人有一定的敏感性。
樱芜眯起了眼睛,想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如果宫野希晴一开始害怕的并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有阴阳术的君明家族的人呢?
答案——
她敲击的动作停止了下来。
似乎很明显了。
再联想到网球、命中注定、天命所向。
不难想象到那些与网球有关的气运之子他们身上发生的一切,包括生病、受伤、比赛中的输赢,都自有一定的轨迹在里面。
宫野希晴已经用她上次的行为证明她的目的与窃取部分气运之子身上的气运有关,很显然,这会对这个世界本身的轨迹运转有影响。
可大可小。
那么她呢?
她存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又是什么?
樱芜坐直了起来,将杯子放到了桌上,眼神幽深了几分。
维护吗,还是漠视?
她还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半边白皙的侧脸在灯光中模糊了些许,墨发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看起来不甚分明。
第二天是周日,樱芜按着柳莲二给的地址和病房号找到了幸村的病房。
她昨晚还听柳君说过,等幸村君再过几天病情稍微稳定些的时候就会转到东京综合医院了。
既然第二天是周末,反正没有事情,那她不如早点去探望幸村君。
樱芜从花店出来,捧着一束康乃馨就去了神奈川综合医院。
没过多久,樱芜成功来到住院部,并且找到了幸村精市所在的病房。
许是因为这个时间点立海网球部的人大部分都在训练,并且幸村的病发突然还没有太多人知道的原因,此刻守在病房里的只有幸村的母亲。
“抱歉,打扰了。”病房的门是打开的,但是幸村母亲背对着她,幸村精市还在休息,所以樱芜礼节性地敲了三下门,引起幸村母亲的注意。
听到声音,幸村母亲转过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樱芜。
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来看望自家儿子的人之后,她立刻扯起一抹笑容,“小姑娘是来看望精市的同学吗?快进来吧。”
樱芜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幸村母亲的状态。
年到中年的妇人面容和蔼可亲,一头紫发梳理得柔顺服帖,笑容得体,眼神中却带着因为熬夜而多出来的红血丝。
疲惫至极,却还是强撑着精神。
樱芜很快就得出了上述结论,她点了点头,眼里带着几分忧色,“是的,听说幸村君病了,前来探望。”
幸村母亲没有怀疑,立刻就让樱芜进来坐下。
简单地聊了几句之后,她就发现樱芜就是那天发现幸村精市发病的人,对她更为信任,又聊了一会之后,便走到了外面,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樱芜平静地将自己带来的康乃馨放到了病床旁边的柜子上,不意外地发现上面还有很多别的花,估计都是别的来探病的人带来的。
她本来想坐一会就走的,可是再坐下的时候便发现不知何时,幸村精市已经醒了过来,正目中无神地看着窗外。
听到她的动静,他转过了头,缓慢地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
得体,矜持。
“让君明桑见笑了。”
笑容没有温度,眼底深处含着难以察觉的苦涩。
樱芜摇了摇头,“没有见笑不见笑,幸村君当好好养病才是。”
说完,她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幸村一眼,补了一句,“病人切忌多思。”
这一下,幸村精市倒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本来他是该很难过的,可是看君明桑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有些想笑。
他只好转过了一个话题,看着放在柜子上的康乃馨,问道:“这是君明桑带来的花吗?”
虽然是问句,但是他的心里基本已经有答案了。
这些花大部分都是早上来看他的部员们送的,他们多知道他喜欢矢车菊,所以柜子上摆了不少紫色的矢车菊。
这个时候,便显得放在其中的那一束黄色的康乃馨格外的醒目。
樱芜的视线顺着幸村精市的话落到了满柜子的花上,点了点头,“是的。”
“看来幸村君很喜欢矢车菊?”她盯着那一束束紫色的矢车菊,明白了这是因为什么。
看病要么就挑得体合宜的花,要么就带病人喜欢的花,她是不知道幸村君喜欢什么花的,于是才带了不失礼的黄色康乃馨,祝福他能够早日康复。
而那清一色的矢车菊显然也并不在常见的探病花之列,那就只能说明幸村君喜欢矢车菊了。
幸村精市这会已经靠着自己坐了起来,他看着那些紫色的矢车菊,眼底溢出几分温柔之色。
“是的,我确实很喜欢矢车菊。”更关键的是,这些都是他的队友们送的,代表着他们对他的关心。
樱芜从善如流道:“那我下次一定记得幸村君的喜好。”
笑容温婉,挑不出丝毫错处。
幸村精市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不用了,虽然我很喜欢矢车菊,但是清一色的紫看来总归是有些单调的。”
说完了这一句,他的目光再度投向了窗外,似乎有些空洞。
为了顺应病人的心意,樱芜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好。
她又认真地看着幸村精市的侧脸,精神不知觉有些恍惚。
这个昨天晚上还在和她谈笑风生的男生,仅仅只是过了一个晚上,便已经坐在了这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他的背影看来带着几分寂寥。
樱芜眸子微眯,只一瞬间,便又睁开了。
她似乎只是个看客。
也只能是个看客。
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干涉他们既定的人生轨迹。
樱芜其实很少会有需要给人探病的时候,两世加起来的探病次数也屈指可数,所以面对幸村的沉默,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对方。
便顺着他的视线一并看向了窗外。
从三楼的位置看下去,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巨大的花园和几个在玩耍的小孩子。
医院的沉闷气息和弥漫着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无法影响纯真童稚的孩子们的快乐,他们自在地玩着家家酒的游戏,脸上的笑容灿烂。
“君明桑会羡慕孩子们吗?”
半晌,幸村精市忽然开口问道。
樱芜这会倒是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她尾音挑了一下,“幸村君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好奇有之,疑惑有之。
但坦荡地说,这个问题确实,毫无意义。
“就是突然很想知道君明桑对于这一个问题的看法。”幸村唇边噙着一抹淡笑,笑容和煦。
既然病人都这么说了,樱芜也不想打击病人的心情,便站了起来,径自走到了窗边,看着下面孩童们的游戏。
良久,她转过头,迎上幸村的视线,淡定地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不羡慕。”
幸村精市好奇地看着她,问道,“能问一下理由吗?”
樱芜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回到了椅子上坐下,然后反问了一句,“有什么好羡慕的呢,羡慕孩子们的无忧无虑,还是羡慕他们的天真无邪、如同白纸般的纯粹?”
幸村精市被问得一愣,很快便又笑道,“如果都有呢?”
“羡慕孩子们的无忧无虑便罢了,”樱芜轻轻点了点眉尾,似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从这颗大脑能够思考开始,我便习惯了思考的滋味。思考多了的人,总是不会多快乐的。”
“但即使不会多快乐,我也不愿意停止思考。”她神情认真,语气郑重。
“可君明桑刚才才说过切忌多思?”幸村眼里似有笑意。
樱芜唇角微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幸村君,我可是加了前提的。”
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又不是她。
幸村精市沉默了一小会,又道,“那第二个呢?”
“天真无邪和如同白纸般的纯粹……”樱芜再度看向了窗外,眸中飞快闪过一抹深色,“这个问题倒是应该问一下幸村君了。”
“哦?”
樱芜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了起来,又走到了窗前,看着下面的孩子们,声音清冷中带着审视。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希望自己如同一张白纸任由别人涂抹,还是希望自己完全由自己掌控?”
孩子固然快乐,可是那种快乐,从她能够思考开始就已经被自己拒绝了。
如同一张白纸固然纯粹,可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由别人来替自己添上色彩。
她只做自己觉得有意义且有必要的事情。
她转过头,目光不偏不倚地迎上了幸村精市的视线,“幸村君以为呢?”
幸村精市望着她,突然有些明白了她问这个问题的含义。
她就站在逆光处,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像是打了模糊的暖光效果,却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猜测,她的表情应该是冷峻中透着几分严肃的。
幸村精市蓦地笑了出来,朱唇轻启,淡定地吐出几个字眼。
“当然是后者。”
在可以的情况下,他习惯了把人生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毕竟他是幸村精市。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